-----作者:张杰伟
目录
写在前面
写在前面
历史是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一个世纪不过是这条长河中一个微小的浪波。两个年代,相对于历史的长河,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泡沫时生随消,倏忽而已。可是对一个人来讲,这二十年的岁月,足可以铸就他一生的辉煌和斑斓多姿的风采;也能构成他一生最沉痛的悲哀,最痛苦的叩击和难忘的回忆。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却是个月黑风高、波涛掀天、黄河在咆哮,长江在呼啸的社会。大江南北,四海之滨的所有中国人全滚泡在硝烟弥漫,枪林弹雨中,经受着血与肉的洗礼。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富有血腥味的年代里来到人间,预示着生来的命运就不是个好兆头。
正由于近百年来的中国处于内忧外患,外有各帝国列强的侵略,内有国共两党的政权之争,被蹂躏践踏的人民乃逐步觉醒,先挽救民族危亡,团结一致共同对外,经过了八年的浴血奋战,把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强盗赶出了国门。尚未喘过一口气来,内战又接踵而至。两党各执其词,公说公有理,婆说理也多。究竟谁好谁坏,人民的眼睛最亮堂。国民党被民唾弃,逃匿孤岛,共产党全民拥戴,夺得政权,江山一统。
我是在解放前夕的一九四八年七月刚从宁都师范毕业走向社会的学生。在校内只会埋头书本学习,从不过问国家大事;今天回乡为实践职业教书育人,在事业上是兢兢业业,但在政治上还是个糊涂虫,十足的笨蛋。所以那时内战烽火已烧红了大半壁江山,我却置若罔闻。凭心而论我见到国民党的军队倒戈啣枚窜扰乡村,打家劫舍,贻害百姓,也是心恶痛绝的。当然对共产党也没有什么好感,因为我从小到大置身白区,长期接受国民党的教育,耳濡目染的都是对共产党的诋毁之词,不辨真伪,信以为真。因而防共恐共之心油然而生。一听到县城解放,为了保命,藏匿到深山老林中去静观其变,也是理所当然。不料误入狼窝,惹得一身臊,背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罪行,半生枸于缧绁,这也是禅机里的确定,命运上得安排罢了。
乾坤初定,以工农联盟为基础,建立起各级人民政权,为巩固这个政权,扫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从一九五零年开始,开展了一系列的政治运动:如剿匪反霸,减租减息;初级阶级成分,分清敌我;镇压反革命,进行土地革命;没收恶霸地主的土地山林、房屋和流动财产;在城市进行私营工商业的改造,没收买办反动资产阶级的生产资料等等…不到两年时光,一气呵成。所施政策顺民心合民意,许多伤风败俗的恶习恶行均已消迹。神州大地春风浩荡,阳光普照,政通人和,万里江山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换来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毛泽东清明时期。
我参加了教师工作后的一九五一年下学期,整个梨溪区才开展土地改革,重新划分阶级成分。我家本是个纯农夫的家庭,只继承了祖辈的少量山田及屋宇,与二叔所继承的数量基本相等,划为小量出租,唯有我家却由原来的富裕中农上升到地主成分。我父亲成了当然的地主分子,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去,成了众矢之的,家产没收扫地出门。我也成了地主子女,深深地打上了阶级烙印,凑上社会关系不好,更是雪上加霜,从而渗透我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是黑的,形如一块白布掉进染缸里,无论你今后怎样竭尽全力去洗涤,永远也不会变成白的。本来我也曾日夜孜孜不倦,无辞辛劳地努力工作,“破祠烂庙是校舍,木主偶像为伴侣;爬山越岭去劝学,教学相长情谊深;讲台桌前声嘶竭,青灯伴我到天明。”在教育教学上做出了一定的成绩,这是有目共睹,虽是微不足道,也表达了一个平凡园丁的一颗赤诚之心。可是谁也料想不到,只是一厢情愿,说什么这是假装积极,包藏祸心,必须送进囹圄,彻底进行改造。
所谓旧知识分子都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没有沙便有稗,或多或少都沾上了这样或那样的政治污点。对这批渣滓应如何处置却成了毛泽东的一块心病。当时就出台了一套对待旧知识分子的政策是“团结、教育、利用、改造”的八字方针,就预示着在新旧知识分子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必须虚与委蛇,玩弄猫儿戏耍老鼠的把戏,抓抓放放,放放抓抓,当玩腻了,也就是说:“是时候了”把它一口咬死嚼得粉碎,连毛带骨吞噬腹内。因而从一九五二年开始对旧知识分子发动一次又一次的政治运动,在其头上轻敲细啄,一回比一回厉害。采用过去在延安整肃“AB团”及“挽救失足者”的做法,基调各异,目的一致,采取人人过关,运用逼、供、讯轮番轰炸,直到彻底交待为止。可这些痴迷的“老九”只当是天际的一片乌云,远方的一阵惊雷,虽心有悸动,却根本未读出各次运动的真实涵义。其结果后来事实已表明了绝大部分的人为了过关,表现出非常积极,不但把问题作了彻底交代,而且把自己的思想批得反动透顶,结果给自己制造了坟墓。凡是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的越厉害,他就死的更惨更加彻底了。
“利用”是有时间性,一九五六年举世震惊的“波匈”事件,加速了毛泽东对旧知识分子的解决步伐。他运筹帷幄,精心设计了一经一纬的政治大纲就很快编织而成。用《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这篇文章作政治指导;以“开展党内整风运动”号召党外知识分子向党提意见为诱饵;把“大鸣大放”来引蛇出洞;将“诱敌深入聚而歼之”为最终目的。即就是将所有“牛鬼蛇神”统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乃集中兵力开展反击,把所有的残渣余孽铲除干净。从一九五七年开始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右派分子”斗争运动在全国范围内兴起,未出半年战况辉煌,硕果累累,入网的“大鲸小虾”即所谓的大小右派分子高达百万之众,受牵连者更是恒河沙数,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抛尸荒野,神州大地无处不冤魂。
运动总是与肃反联系在一起,就像放荡与梅毒联系在一起一个样。我这个小小一只虾咪的“右派分子”加上家庭地主成分,社会关系不好,又是三青团员,党团合并的国民党员等等,更要罪加一等,必须从严处理,以反革命罪判刑五年去进行劳动改造,饱尝铁窗风味。
当极左势力与封建专制权力相结合所孽生出来的“劳改场”形如一座阎王殿,牛头马面、小鬼判官以及各种刑具都齐全。它们是吃人肉、喝人血的豺狼。“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莫吃草”日食八st1:chmetcnv hasspace="False" negative="False" numbertype="3" sourcevalue="2" tcsc="1" unitname="米" w:st="on">两米/st1:chmetcnv>,劳动十二个小时,来完成超负荷的生产任务,不死也要脱层皮。更可恨的是所施行的人道主义政策乃是挂羊头卖狗肉。在这些绿衣人的监督下谁不完成生产任务,谁就是不认罪服法,抗拒改造,即刻就要遭批斗。而是利用犯人整犯人,相互残杀,彼此攻讦,人已沦落到非人的层面,什么伦理道德都成了一句空话,全变成两条腿的恶狼,个个怒目圆瞪,人人满嘴血牙,乱咬乱哄,什么非人做的事都能做得出来,真使我见之不寒而栗,从而我得出一个体验:在极左时期的“劳改场”好似一块可怕的沼泽地,而沼泽地里是无论如何也长不出绿树开不出红花来。我在这个劳改场共呆了十年,真好似从山巅往下滑坡没能粉身碎骨而能完好无损留在黄土岗上与鬼魅为伴,真可谓是苍天的保佑,不幸中的大幸了。
安静的日子没有过上一年,又风云突变,千古浩劫的文化大革命在神州大地狂飙突起。党和政府有远虑,为安全计,把集中在一起的留厂就业人员,必须化整为零。于一九六八年八月份开始,分期分批遣送回原籍交群众管制。我是第一批遣回故里的。虽走出了铁门,又坠进了火海,脱却了囚衣又枷上“黑帽”,更逃脱不了文化大革命的薰烤。我刚回到家园,农民们正在折袖弄拳握着红樱枪,高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口号声中,把各村的“黑五类”(地、富、反、坏、右)集中起来 ,做活靶子,用绳索捆绑吊打,跪地、踩夹棍,把他们折磨得死去活来,皮绽肉裂;以“四旧”为幌子进行洗劫,拆祠堂、倒庙宇、砸偶像,焚古籍,毁牌匾、烧花板,好像疯狗似的,洗劫了古文化,洗劫了文明,也洗劫了理性,最后把自己也洗劫的两手空空。我与妻子共携手走进了这炼狱地,接受“文化大革命”的洗礼,同吃两遍苦,同受两茬罪,面对大饥饿的考验,承受着批斗的煎熬,又是十年的时光站立在火山口上,若不小心,时刻都有化成灰尘的可能 。
“物极必反”。几经风雨狂,终于迎来红太阳。这难忘的一九七六年十月六日,党中央一举粉碎了祸国殃民的“四人帮”,邓小平复出,好似“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惩办了“四人帮”,纠正了极左,击溃了“两个凡是”;更有伟大的党,总书记胡耀邦,以宽广的胸怀和大无畏的精神,冲破了重重阻力,克服了千难万险,平反了几十年来所留下堆积如山的冤、假、错案。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积极因素;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都集中到四个现代化的建设上来,日夜兼程奔富裕,与时俱进达小康。
我也否极泰来,又重返酷爱的课堂,虽已两鬓为霜,智力减退,再也找不回青壮年华的辉煌,但志力犹存,体力健旺,只要把握余力,一定能站好最后一班岗。
为了解决后顾之忧,我提前退休了,虽“失之东隅”尚“收之桑榆”,我心已足矣!必须要珍惜“西山的夕阳”解决好内心的孤独、空虚与寂寞,安排好晚年生活,做到学习与锻炼两不误,坚持下去“半池清墨闲作草,门球场上尽取欢”。
今天握笔话当年,意在莫忘前车之鉴,也可为后者之师。无奈我才疏学浅,笔秃词穷,书不达意,不能收到预期效果,只能留给晚辈闲中消遣,若能从中获得一点教育和体会,也是善莫大焉!
本文经作者或其家属授权发布,版权归作者所有,文责由作者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