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锐

 

第十六回 菌苗车间倒安闲,好景不长上矿山,

篝火豹肉除夕夜,初四炮声震连天。

四个炮眼一字排,羊肠小道躲炮难,

正好爬在二夹空,不然血肉飞上天。

化肥厂为了做好冬季防寒准备工作,每小组五人一个火炕,两组一间房子。就用夏季自己打好的土坯,现在自己盘炕,泥和好后,每天轮流一个人给半天假到牛心山下拾柴来烧炕。住入新房后,工作转入制化肥,我们是菌苗车间,设有两架摇床,每架上分设四层,每层固定二十个瓶子,瓶口用橡皮塞塞紧。操作的人两脚不停踩木框,各层的瓶子就来回摇晃,瓶子里液体的菌苗就动的更厉害,技术员不时的观察摇床和调整室内的温度和湿度,摇到什么程度才取下,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是四班倒,每班六个钟头,不分昼夜的踩摇床,就像踩水车一样,第二道工序又轮到另外一个车间。

一天中午王队长让我和一个上海人去做小工,由瓦工给刘队长修理灶房。原来刘队长的炊事员和瓦工都是上海人,这天刘队长不在家,炊事员犒劳瓦工,我这个甘肃人也沾了光,他们两个人说些什么话我也听不懂,我只是吃。第二天由瓦工箱子里搜出了很多吃的东西,我也不知道由哪里拿出来的。

到年底,说是地质队勘探出了贵重金属铬矿,我被调到拉洞后沟铬矿开採队。二十多个队员,一块儿还有赶牦牛的藏民,系造反嫌疑的劳教分子。牦牛驮的有帐蓬、灶具、吃食、日用品等,我们各人揹着自己的行李,到了天黑才走到矿山的山脚,我们点燃了篝火,搭起帐蓬。从这一天起,人迹罕至的深山沟里有了人的气息,这年的除外之夜,我们喝着青稞粥,吃着豹子肉(粥是一人一碗,肉是一人一块)烤着篝火迎来了六O年。

第二天搭起了六个小帐蓬,分了组,泥锅台,整床位。第三天就上了山,好家伙原来是常年积雪的冰山,好在冰雪不厚还有路走。从早上六点出发,直到十点才走到矿井,技术员给我们介绍说:“铬矿只在地质的玄武层出现,矿带是纵向的,不能横着开,像开煤那样打洞子是不行的。矿带是弧形的,两脚直插地下,有多深不得而知,直到开完为止,矿的颜色是深褐色的,颜色越深品位越高,比重也越大,选矿时把好的大的矿石码起来,码的地方要选择牢靠的地势,码时要靠拢,用小石支结实,防止放炮时一受震动,稀里花拉滚下山去,那就什么也没有了。“交待清楚后技术员下了山。

我们十六个人休息了一会,观察了一下这铬铁矿的周围,欣赏一下冰山上大自然的风景。

我们上的是最高冰山峰,向下一看群山连绵,洁白一片,山脊一个接一个伸展开去,没有树木花草和虫鱼鸟兽,好不寂静。我们在附近山脊上溜达溜达。发现了几个矿洞,里面有曾经生火熏黑了的石头和破马灯,这就说明原来他们住在山上打洞子开矿的,现在我们是露天开矿了,是顺着矿带往下炸,而不是打洞子横着开。

这天我们只平了码矿的场子,我们到达后的第四天正月初四就开始打眼放炮,四个人一组,轮流着扶钎子打锤。一米二的钎子打进一米就行了,等四个眼子打好一齐放炮。

因为山上都是羊肠小道,跑的时候只能一人跑,若二人并跑,就跑不开,并且四个炮眼排列在一条直线上,另一头是悬崖,只能向一个方向退却,导火索应当由长到短,按次排列,吹哨点炮或口令点炮,虽然点炮是同时的,由于导火索长短不一,爆发时就有前后,使最后一个人有躲炮的时间,但第一次放炮时就各自为政,有人将眼子剪得特短,说明他的技术高,我是第四个炮眼,点燃后要经过三个炮眼才能跑远。喊一二,一齐点火后刚跑过最后一个炮眼四步远,炮已响了,我赶紧卧倒,正好落在二空里,冲上天的石头抛得远远的,近处的石头也没有炸上我,好不危险!

放炮后就选矿石码方。吃了馍再打第二个炮眼,放炮后码方黄昏时下山,这样干了半月后,因重体力劳动吃不饱,体力也下降了。第二次放了炮,来不及码方就黄昏了,等到第二天上山后歇一歇再码方,一天只能打一米深的一个炮眼,以后改为80公分、70公分、60公分、50公分、40公分,一直到只能放进20公分的一棒子炸药就行了,抡锤也抡不起了,抱抱锤,双手将锤举起三、四寸高,像钉钉子那样,就这样也不行,打五、六下就没劲了,因为早饭两铁勺青稞带皮的面糊糊,还不到一碗,喝下去倒惹得口馋,干脆把中午饭规定的二两大的一个馒头也吃下去,虽然不饱,还能挨得住。上了六个钟头的山,到了山顶就没劲了,还得码矿石,码完矿石已经三、四点钟了,还是上午六点吃的饭。矿石咬不下,只能吃上几口雪。最后改为不打钎子就来个贴炮,将炸药导火索用砂石埋住压个石头就行了,当然炸不下矿石也不需要码方。以后连走路都吃力上不了山,就挑选几个能走得动的到山顶上埋上几个雷管响响,以后没有人能上山顶,雷管的响声越来越低,队长虽然不上山,看见队员越来越消瘦,走路也走不稳,上山去劳动,就可想而知,报告给场部,调动到较近的地方拣矿石,并由牦牛四天送一趟肉面之类。

 

第十七回

莹晶洁白冰雕宫,一尘不染爱煞人,

突兀石缝雷形现,凝是天公弄技能。

因为在一号矿井上不了山,抡不起锤,让我们拣现成的矿石,这个去处距住地约有十多里路。

主食是青稞珍子,每人每天六两,只是增加了副食,早上有一碗牛肉汤,身体慢慢地变好了!

至于拾矿石,是在一个小河滩上,没有大的,最大的有拳头大,有核桃大的也得拾上,太小的就不好拾了,这些被风化成小块的矿石,很可能是多少万年前地震而崩溃了的矿山,再经过几千年的风吹日晒、雨淋、水冲,以致形成现在没有棱角的块状。我们把拾得的矿石堆成小堆。

这河滩上除矿石深褐色外,多半石头是白色的,所以太阳一出来反射光也强,石头被晒得暖烘烘的,中午休息时躺在河滩上,仰观蓝天白云,不由得思想随着白云飘去,在同一日光照耀下,西宁是怎样的呢?再远到兰州、上海、北京,又是怎样的呢?家乡的农村,现在起着什么变化?

忽然一朵乌云飘来,遮住了太阳,这朵乌云随着雷声逐渐扩大,雨点也在雷声的振动下落了下来,向那里去避雨呢?下河滩上好像有座帐蓬,都飞快地向帐蓬跑去,里面只有两个主人,这十多个劳教分子把这帐蓬挤得满满的。原来他们是青海省地质队的。

这样的生活不到一月,现成的矿石捡不上了,就顺河而上,水越来越小,终于藏在山脚下的小石下看不见了。这个山脚下的洁白石滩,距住地约50

多里,只得把帐蓬搬来,伙房也搬来。

用牦牛驮着帐蓬,自己背上行李,好在下面河沟里长有鞭蔴草,拔了一小背垫在褥子底下,真像弹簧,晚上床下小石缝里的流水奏着催眠曲。外面月光出来显得周围世界明晶发亮,使你觉得到了另外的一个星球上,那种洁白可爱一尘不染,连解个小手都怕污染了环境。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在高空,把这粉妆玉琢的世界看个清,看个够。

第一天早上开过饭,每人带上一个饼算是午饭,由队长率领从帐蓬背后沿着干枯的谷床而上,他手里拿着个小矿锤,左面敲敲,右面敲敲在找矿。

这谷床为什么没有水?是砍伐森林过度,无法涵养水源而干涸的吗?不是,这石头上连苔藓植物都没有。用手摸或用手绢揩,都不会发现点滴的灰尘痕迹,用(洁白如洗,一尘不染)的成语来形容最为恰当了。

同时对‘尘世’二字的内涵意境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比如我们住的房子里若暂时无人居住,将门锁了一个月,偶尔开了门,你会看见桌面上、窗台上到处有尘土堆积,住在深山里的尘土薄些,住在闹市里尘土就更厚些,在地球上的人中间居住总是有尘土的。

这尘土的来源当然是通过空气散布的。若是爱干净的姑娘们一天洗上三次脸,最后的晚妆洗后脸盆内除香皂水以外,还是有微量尘土存在的,难道人是用泥巴塑成的吗?回归到圣经上说(当初上帝用泥土造成了亚当和夏娃,现在各种肤色的人都是亚当和夏娃的后裔)人在世界上昏昏庸庸。老子当初就有(清净无为,任其自然)的超世想法,这“清净”和“尘世”正是两个对立的词组。

这‘尘土’和‘尘世’真是难分难解,人要生活就离不开‘尘土’,离不开‘尘土’就只得在‘尘世’上生活。达摩祖师面壁十年,不吃烟火食,最后变成一块静坐的石头,说是‘圆寂’‘脱涅’,这才真是一尘不染,我们活着的人们总是要吃要穿要生活的,就没法脱离‘尘世’。

我们耳朵里的耳垢,鼻孔中的鼻夹都是来源于‘尘土’。

今天我来到这水洗般的世界中,感觉到人是多么的污秽呀!汗水、痰唾、体内的大小便,连肺里呼出来的二氧化碳对这里洁净的空气来说都会有污染性的?

这冰雕般的谷床是冰雪融化后的流水冲击而成的吗?也不像!今日是正当仲夏的中午,也是晴朗的日子,山顶上的雪是该融化的时候了,但脚底下是干的呀!

是水从砂子里面渗下去了吧?不,这干谷里没有砂子,这左右两面山是连在一起的整体。远看,我们像似站在石头缝里,其实脚下并无缝子,倒有少许的小石块,也没有梭角像两旁的山石一样光滑洁白,是多少万年前水冲磨损的痕迹。究竟谷中为什么无水,水冲的痕迹怎样产生的,尚待地质学家去找答案吧!我们是找矿的。

在这玻璃莹晶的世界里找了一天,毫无结果。第三天上到山顶上去,这里的环境完全变了,怪石突兀,山顶俊俏,很象公园里的假山,但山的本身还是高的。可以看见黑河犹如一条带子弯弯曲曲,流入甘肃境内,再向远处看去,朦胧的山形隐隐约约,像似灰色的面罩看不清楚。在这‘假山’中游玩了一周多,没有找到任何矿苗。队长心里也闷也相开开玩笑,说:“现在让你们逃跑,你们干不干?”有人答道:“你们放我们走,我们也不走,一无路,二无人家,只有死路一条。”大家会心地笑了。

有一天,烈日当头,忽然飘来了几朵黑云,遮住了太阳,云越来越多,像跑马一样,由身旁擦过,风劲云急,雷声助威,随着雨点也洒落下来,我们都躲在石崖的凹陷处,那漂雨随风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除背心以外,全身都能刷得着,我们浑身都湿透了。

朋友!你们都听惯了雷声,但见过雷形没有?你们都会答复:“雷声乃是阴阳电在空中摩擦就发出声音,要说有形状,那就是闪电时产生的火花。”我说:“火花是闪电时产生的形状,我问的是雷的形状。”你们又会说:“雷电是同时产生的,因为光速快,声速慢,所以我们先看到火花,后听见雷声,要说有形状就是二者同出一源的火花形状。”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会这样答复的。我今天给你们传达一个天地间的秘密的信息--是未看见火花,未听见雷声以前所看见的形状。我这个答复有点古怪,连专门研究电学的专家也答复不出这个问题,因为他们都在研究室里未曾见过天公表演雷电的专门场面。只有出大力受大苦的,为人们所抛弃的罪犯来到这开天辟地以来人们未到的高山顶上才能看见这奇妙的真景,享受这无尚的乐趣。

我们这十多个人都在石崖凹陷处避雨时都看得出神,在这样的:当雷声未发作之前,先由山顶石头的缝子里,钻出一条蛇形气体,很快地升入空中,顿时雷声大作。放出一条蛇,只发出一个雷声。放出两条蛇,出发出两个雷声;放出大蛇,发出声大;放出小蛇,发出声小;放出一连串的蛇,发出一连串的声音;若放出慢悠悠的模模糊糊的轻飘飘的白烟,就发出隐隐约约的连续不断的雷声;若缝里孜孜作响并放射出黑色的蛇影,像点燃导火索的形式,立即就要发出一个震天动地的炸雷。多奇妙呀!这山缝就像操纵雷声的开关。是那样的灵活多变!是谁在卖弄着这娴熟的技巧表演给我们看呢?活像有人在显能,一般雷公电婆的慨念可能是由此而产生的吧!

有人说,将来万一发生战争,只有坐在办公室里按电纽,三军队伍都依靠原子装置去工作。那么若有好奇的人或科学家要寻找这个大自然天地之间的雷雨战场的总开关,可就搭上灯笼也找不到了。那个石缝子里的总开关,也不过像是演过电影的空银幕罢了。

 

第十八回

五龙大水雪线上,一群蚂蚁攘其中,

钢风劲吹无睛日,管壁热血兢奔腾。

因为我们找不到矿苗,为了利用夏季,我们又回到原来住扎过的一号矿区,留下部分人泥房子,一部人由左边沟里直上(右边山上是以前开过的一号矿井)不到十里路,已到雪线以上,白茫茫一片完全是雪的世界。幸亏前面有人领路,还有牦牛驮的帐蓬,不然你就不知道,那里是路。我们早八点出发,下午五点到了宿营地,当然又饿又渴又乏,还得赶快搭帐蓬。风吹得又急,天也快黑了,到处是冰天雪地,先得把雪铲开,腾出个搭帐蓬的底子,搭完帐蓬已经点上灯了。开了饭等不得就要躺下,一觉睡到八点钟,早上开了饭,没有洗脸水,因为一锅雪化不到一盆水,化了六锅雪才能做一顿饭。还是饭重要,不洗脸也能吃饭。这柴上来也不容易,第一天由场部驮到一号矿区,第二天才能驮到雪山上。我们不洗脸,也习以为常了,想洗脸就用雪搽一搽。

出得帐蓬一看,怎么搞的,昨天走了一天,结果还在山跟底下!不过这山是银白色的山,比一号矿井还要笔直,高大得多,其陡度有的地方就像城墙,不折不扣的90度,有的地方是80度。队长宣布今天休息,明天到乌龙大水去。好家伙,听这地名就怕人,不是乌龙把我吃掉,就是大水把我淌掉……究竟是怎么个去处?明天再作理会。

这天我们的活动范围只能在这帐蓬周围的平坦地上,因为别处无路可走。这里不能像逛公园逛马路那样舒坦,一脚踏进雪缝里,就会埋入雪中,我顺着足迹走了一段路。原来我们还是顺着沟上来的。顺沟看下去,只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回头看看这山巅婉如一垛高墙,把帐蓬包围了半个圈,那山正是北方,阳光的反射力更强,太阳照着时,那光线直刺眼睛。搭帐蓬的平台底下还是几条沟,这单调的颜色,单调的图案,有什么看头!置身在银白的世界里,倒不如钻进被子躺一会儿。

队长的帐蓬里有人在打扑克牌。扑克牌向来和我无缘,无论是在学生时期,或是在工作时期,我认为那是消磨时间的无聊举动。反过来问,现在你不是比打扑克更无聊吗?你的成绩……结果……又是怎样呢?

第三天,我们沿着帐蓬边伸下来的一条山梁迂回而上,我们都是登山队、找矿队、探险队。也不知道这个去处在一世纪中出现过几次人迹,我们每人手里拿着探路棍,它的作用不只是助步,更重要的是用棍子探探雪有多深,能不能下脚。我们终于爬上了深不可测的白雪皑皑的山巅,耳边响着呼呼的劲风,头顶上是灰濛濛的天色。偶而乌云被风吹走,太阳露出了灰白的脸,雪的反光直刺眼睛。这里没有绝对的晴朗天气,若有也叫人无法睁眼。连这时露时隐的太阳也只有算作晴朗天的中午出现。其他天在早上十一点以前,下午三点以后,天然的帐幕老是把人笼罩着。你干急也没有办法。阴沉的天气,钢劲的风是这里的特点。山上原本就呼吸紧迫,再加上这闭气的风,呼吸更加紧张。更不要说空气的密度如何?气压多少?就这天气和风束缚着人身生理正常的活动,就够受的了。

但也多亏了风,把山脊上的雪吹得薄些,才有可能登上山去,要不然一脚踏下去,雪齐腿湮上来,是怎样的走法呢?顺着山脊梁走,雪只不过湮到膝盖上下,若或左或右踏偏了,就会埋在雪中。

我们顺着山脊向东走,没有边际,折回来向西走仍然没有边际,能发现矿的痕迹吗?不能!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偶而用手触及岩石的棱角,但也不是矿石呀!就这样折腾了两个来回,已经快五点钟了,那风就吹得越紧,呼吸也就越窘。当时给人的感觉是风把空气带走了,要么是风里不含空气的成份!在钢风劲吹的一股风与一股风的短暂空间里,你得赶快吸进一口气,不得不本能地用两手半捂口鼻,使风在手缝里作一缓冲,才能多少从风中滤一丝空气,接济身体的所需。

我终因窘迫晕倒雪中。隐隐约约地听到前面有人在喊:“不要动,不要动,没了顶谁也找不出来。”可能有人跌在雪坑里了。队长吹哨喊道:“原地休息,准备下山。”

我虽然隐约听到“不要动,不要动”,这时我已昏厥了,什么也不知道了,想动也没力气动,我也不知道是热是冷躺在雪山顶上。

可能过了一会,老王从雪堆里摸到我跟前来,摇了摇我,浑身软的,没有发硬,还活着,摸了我鼻子还有一丝气,就喊:“老韩,老韩”叫不应,揪住我的耳朵叫,我的感觉神经冻木了,有点痛的刺激下才能恢复过来,慢慢地含含糊糊地答应着,老王问我:“感觉怎样?”我说:“我只觉得头昏,胸闷,气喘,浑身无力。”他说:“我也是这些感觉,不过没有你那样严重。并且吐了才觉得好点。队长吹哨让原地休息,我俩也歇歇吧!”王坐在我旁边,我躺在雪里。风越吹越急,像是把这干瘦的身躯抬上天去!空气的分子加速地奔驰着,使人没有力气把它吸进来。天呀!莫非要把我抬起来抛进乌龙大水的雪沟里,我躺着躺着,身上盖满了雪。再不动弹就会将我埋掉。我挣扎着坐起来,风慢慢的小了点,用手握住口鼻从手缝里滤出点空气来,才会吸进来点气,才能慢慢睁开眼睛。

乌龙在哪里?大水在哪里?虽然没有遇上(乌龙大水)之害,但这风几乎把我埋掉。

眼前一字行儿排成五条山巅,左面两条,右面三条。这五条山都是一个走向。从我的脚下伸展开去,原来这就是(五龙大水)。远看像五条龙,再远望就是五条蛇,五条银波,五个浪花,五个棉条……

向后看我们坐的山脊,原像围绕帐蓬的‘城墙’,但比‘城墙’既高且大,又雄伟,又洁白。在这‘城墙’的包围中可以瞥见雪地中的三个黑点——一个是队长住的帐蓬,一个是我们住的帐蓬,一个是伙房。相比之一,我们似蜉蝣般渺小而短暂,怎能和千万年不变的大自然对峙呢?老王扶着我,移动着疲惫困倦的身体,一步步捱下山来,已经天黑了,看不见路了。

 

钢风颂

祁连山的雪线顶上,有个地方叫五龙大水,

一个世纪中能去几个人?六O年我曾到过这里。

玉琢银妆的世界,可它色调单一!

山舞银蛇太小,

五龙戏水才配,

阳光常被乌云遮盖,总是灰蒙蒙的天气。

※ ※ ※

烈日当空的田间农民,盼望着有一朵慈云遮住太阳;

然而这里天幕罩定,纵然透进阳光也是短促地一晃,

在无限阳光的抚育下,地分有寒、热、黑暗与明亮。

太阳本身的颜色光度未变,但在这里看不见它那红润的面庞。

※ ※ ※

龙动风起,雪似鳞片在空中飘荡!

呼啸着张牙舞爪,好像要把皮肤刺伤。

风劲皮寒,但管壁里热血在荡漾;

这血来自一颗赤诚火热的心。

它是热的源泉,力量的保障!

它那永恒规律的蹦动,鼓励着人们去奋力向上。

※ ※ ※

只有这钢劲的风,才能驱散乌云,

显露出德光博被的太阳神。

那瞬息万变的气候,

象征着正义与恶魔的斗争……

虽然在这狭小的天地里,

恶魔总是占着上风;

但应高瞻远瞩,

太阳所占有的大地,使黑暗无法比伦!

※ ※ ※

疾猛的风呀!你迈力地吹吧!尽情地吹吧!

你应当发挥你的威力,抒发你的感情!

你可以吹走这群黑白不调的蚂蚁。

吹平这块五龙大水!

加速地球的转速,

以锐不可挡的力量,战胜你与恶魔的抗争。

与太阳之神会师,使大地重见光明!

 

第十九回

三餐共给六两面,铁打汉子腿发软,

蕨蔴定额分等级,贼喊捉贼小人嫌。

在‘五龙大水’一段时期,冰天雪地也找不到什么,队长改变了计划,让我们到雪线以下找现成的矿石。同时场部也停止了供应牛肉,早上出门每人一个二两青稞面的饼子,揣在怀里算是中午饭。早上是一铁勺稀饭。晚饭还是一铁勺稀饭。这一勺稀饭喝到肚子里倒惹得咕咕叫,有人索性将饼子吃了,虽然不饱,也较好受些,要吃饱一人吃上五份才行,到了工地上还不到十二点肚子又叫了。算我有忍心肚子饿了只吃一口,在旁人看来我经常在吃饼子,总是吃不完。

为什么我要这样克扣自己呢?因一天中午饭吃得太早,到收工时两条腿不听指挥,只是发软颤抖,跷不前去,几乎要睡在路上捱不到帐蓬里,从此以后,不管肚子怎么叫,也要留一口饼子,留在收工前吃,这样才不至于倒在路上。

这样以来引起几个人的怀疑。但他们想:早饭、午饭我们一次吃下去才是个中饱,他能把饼子留到收工前吃,其中必定有鬼!是一定偷灶房饼子。汇报给队长,经了解后确无此事。这姓韩的从来没有到伙房帐蓬里来过。但另外几个人与大师傅倒很熟,内中就有汇报人的人在内,原来是上海的小偷。这姓韩的一不打扑克,二不说闲话逛门子,吃完饭就往被子里一躺,晚上连个手都不解。怎么会出帐蓬行偷。

由大师傅那里得知,凡是休息天有人来打扑克,饼子就少了,以后没有让他们进帐蓬,才杜绝了这个现象。这就是“贼喊捉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捡矿石倒也轻松,但天气变化多端,一天之中要下3-4次雨或雪珍或冰雹。时间长了我们掌握住天气变化的规律,当温和的太阳照着时,乌云一遮,下的是雨或雪珍,当火辣辣的太阳照着时,黑云一遮下的是冰雹。我们是任凭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

这样的生活约有半月,地面上也捡不到矿石了。秋天已经到来,这高寒地区冰冻来得早,要准备过冬的代食品了,我们就收兵回营来到了一号根据地。

哪里有代食品?山上有石羊和呱啦鸡,但一无枪,二无腿健的人,走路都是挪脚步,谁能打猎去呢?伙食还是早晚各一勺稀饭,中午一个饼子或馍。队员身体越来越垮了。一天晚上,队长组长和两三个队员到一个石崖洞里抓住了四只鸽子,给了大灶上,这30多人就这四只鸽子也算在一个季度见了一次荤。既无法找到肉;也无法找到菜。雪线以下的山跟下,只长青苔,水渠边才有鞭蔴草,但这两样不能当代食品。只有想个办法--挖蕨蔴。

在冰冻以前积攒些蕨蔴来充饥,全体出动,分成了两个组,每组十多人,自己找地方自己去挖。先是没有定额,找到好地方就挖得多,找不到蕨蔴,甚至空把手,以后发现了一大片好蕨蔴,就规定了定额,每天挖15斤以上者,晚饭一瓢汤,两个馍,14斤至10斤者,一瓢汤一个馍,9斤5斤者一瓢汤半个馍,4斤以下者只一瓢汤。开头一周,我老是17至18斤,是头号人物,自己吃上了两个馍一瓢汤是饱了,但还有只是喝汤的组员怎么办?体力不好越是干不快,我就拿出一个馍分给两个只喝汤的人。今天给这两人,明天分给另外两个人,轮流着分给他们。队长批评了我说:“不要搞腐蚀拉拢,社会主义分配原则是多劳多得,不劳不得,不好好劳动的人饿死都活该。”我不敢触怒队长,但我也还违犯他的规定。“谁在工地上吃蕨蔴互相监督,回家后报者受奖,吃者受罚。”我的良心能报告吗?

那手脚不快的几个人就从来设达到过5斤,只有每天喝汤,又规定不让他们在工地上吃蕨蔴,那么让他们吃什么呢?我看着他们挖出来有大个蕨蔴时,用双手把土一搓,就满口满口地填到嘴里,染得满嘴满脸都是泥巴,就由他们吃吧!

蕨蔴越挖越少,后来各等定额降了5斤,最低限度成了1斤(就是只喝汤的那个等级),头等奖两个馍也改为10斤蕨蔴。饭后我把奖的蕨蔴在水渠里淘洗干净,就捡上三个小石支起饭盒,折些鞭蔴草点燃,就像煮米饭那样,不到半个钟头就熟了,打开饭盒,香气扑鼻,蕨蔴的味道又棉又甜,甚至比大米或馒头更好吃,我就在黑地里偷偷地抓一把煮熟的蕨蔴塞在每天只喝汤的人手里。如上海青年杨卫红、李根宝、老头子王金洪、王晋侯等人。

 

第二十回

饥寒交迫困乏酸,此是六一除夕晚,

馒头似石砸开后,口吞冰渣往下咽。

三上矿井身不支,派人上山贴炮燃,

肥料骨鞋来充饥,面肿身瘦进医院。

六0年除夕是初到矿点,搭起帐蓬,点起篝火吃着豹肉度过了。

这六一年的除夕是身靠馍堆,饿着肚皮,寒气袭人,卷曲着身体,在狂风中打着盹度过的。

大年三十的早上,队长派了我们十个人到拉洞后沟去领馍,距矿点四十里,距场部七十里。

原来我们的供养是靠牦牛队驮送的,现在腊月三十了,柴面之类还未送来,眼看要空着肚皮过年了,这才派出十多个人来领馍,这馍可能是场部蒸好的,装在面粉袋里,一百个一袋,我们只领二十袋。堆馍的地方是在拉洞后沟马路的尽头。这拉洞后沟是个小平原,平原上有四个农业队,周围山中可能还有其他专业队。不然怎么会用马车拉来这么多馍?活像一个小馍山!

领队在拉洞后沟办理了领馍手续,来到馍山前,我们都在原地踏步,把两只手藏在袖筒里,屈着身子,背着风。在原地踏步。走了一天路,难道不累吗?累是累,但不能坐下休息,因为傍晚的狂风,冻得人发慌,坐下就会把人冻硬的,不如原地踏步活动着好受些。

这马路的尽头,正在小山沟的峡口上,好像一具风匣口,吹的那样得劲,盖馍堆的汽车蓬布角子,被风吹得啪啪作响,想取喛吧,周围没有柴草,总不能踏步一晚上呀,揭开蓬布,想个办法休息一下,躺下吧,地上没有草铺,睡下更比坐着冷,我们背靠着馍堆,偎倚屈卷地坐着,这时饥寒交迫,再加困乏,不约而同地在想着能不能吃上个馒头,领队也是人,也是肉长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他索性解开一个袋子口,一人发了一个馍,接到手里又冰又硬好像一个石头块,是那么沉!用牙啃也啃不下一点痕迹,是馍有问题吗?不是,原来零下三十度的馒头就是这个样子!

好在领队带有电筒,好不容易找了一块石头,轮换着用来砸馒头,一下两下砸不开,比石头软,比橡皮硬,是硬里带软简直没办法!砸上好几下,馍边上只能掉点小冰渣,赶快放进嘴里暖化。我们腊月三十吃馒头,就是用这样的工序,一先敲成冰淩渣,二用口里的热气暖化,三送进胃里。

给胃里添进点原料,让胃工作睡意也就来了,我们这次不是背靠冰山,而是背靠背互相取暖,似睡非睡的打个盹,是天亮时的冷气将人冻醒了。不由自主的踏步,都说不如揹上背子走路还暖和些,领队叫来了保官,清点了数目,并说明昨晚每人发了一个馍,今天的午、晚饭,每人再发两个馍,写了领条,十个人共揹二十个袋子,就起程了,初走起来,脚腿发硬,像似安的柳木腿又硬又不听指挥,碰上了小坑或石头都像要伴倒的样子,走着走着脚腿灵活了,浑身也暖和了,走到山脚下的小沟旁,遇见了旧相识--鞭蔴草,放下背子点起草,又取暖来又烧馍,馍也烧软了,人也烤暖了,两顿饭作一次过,两个馒头换着烧换着吃,先吃焦的,后吃软的,中心部是硬的,扔进火里再烧。一个馒头剥三层皮才能吃完,不是馒头大(一个二两面),而是冻的结实,这里火也没有力量,水到八十度就开了(与大气压有关)。

经过这么一番修整,人的精神焕发了,肚子吃饱了,腿上有了力量,继续上山。走到半山腰,来了全队人员前来背馍,一人一袋,领队还闲着,大家都充满了喜悦的心情。大年初一该好好的过年,能吃到馒头了……

到达驻地后,队长看了条子,清点了袋子,正是晚饭时,每人发了一个馒头,算是加餐,正份的一铁勺稀饭。看来我们下山的多吃了一个馒头,但我觉得还是半饱。

初二休息一天,初三第三次上矿井。

来到一号矿井后,先是一天打一个炮眼,约30-70公分深,炸药棒20公分长,再加上十多公分的土封炮口,正好,放完炮,休息吃午饭,一个馍二两加上一两蕨蔴共三两。吃完后码方,算一天工作量完成。

不到一月,蕨蔴吃完了,馍由三两减为二两,早晚还是一铁勺稀饭,体力不行了,炮眼深度逐渐下降,50-40-30-20公分,最后连一棒子药也放不进去,不得不把打眼放炮改为贴炮--就是在石头上找个凹下的部位,把火药倒上,埋上雷管和导火线,外面用湿土贴紧,就可以点燃放炮,至于能否炸下矿石,不需去考虑,只要队长听见我们在放炮,在开矿就行了。

最后由厂部运来了油渣饼,本来是作肥料用的,但里面多少还有点油的分子,弄细和在青稞面里烙成饼子,又香又脆,比水晶饼还要好吃,但这不到一月又停止了供应。仍旧是早晚一勺稀饭,中午一个二两馍,就这样的吊着命。

队长是懒得上这二十多里陡峭的山峰的。还是前年春天,第一次开矿随着技术员上山和去年春天第二次开矿,今年已经二月里了他也未曾上山。壮年小伙有四个钟头就能上到顶,这病号么八个钟头也上不了山。因为头重脚轻,两腿发软,不听指挥,走上两步路就想歇一歇,有一天走到中午还未走到山的一半。大家商量,让走得比较快的两个人到矿点放个空炮,就行了,大家说定,谁也不能给队长告密。

从此以后,我就再也爬不到矿井上去了,我们几个重病号,每天躺在半山腰时,等放炮人下来后一块儿回驻地。这样也支持不了,走路时不拄棍子就会跌倒。每天躺在半山腰里想,这是什么病,先是脚趾头发麻发凉,转到两只脚都在发麻发凉,趾头发痛,以为是鞋小了把脚夹痛了,不穿袜子用手摇摇蹬上鞋的脚,试试大小,是松着哩,怎么走起路来脚趾头挨着鞋帮就发疼,是不让人走路吗?但脚也未曾发胀。原来是营养极度缺乏,毛细血管供应不上末稍神经的需要,所以趾头发痛发凉延至脚、腿。两条腿发软扶不住自己的身子,头昏沉沉的,身子轻飘飘的,走上两步就想喘口气,心也在跳,身上热呼呼的似汗非汗,反正不是什么传染病,回想初来矿井我当抡锤组长,一天能打二米深的炮眼,我现在怎么就身不由己了!远看山峰上的山羊群,活蹦乱跳,由这个石头上跳到那个石头上,他们为什么那样轻巧有力,逍遥自在?又看见近处的呱啦鸡,就地乱窜,连飞带跑,速度真快,他们都在寻找什么吃的维持生命。忽然想起在山足下水渠边,藏民住过的地方能不能找到点代食品,我提出后他们也同意了,好在这个去处不远,下山来的人也能看得见,也能避过队长的帐蓬。

我们来到藏民扎过帐蓬的地方,四处搜索,结果发现藏民穿过的一只鞋。这鞋是用生牛皮自己缝的,方法很简单,一张方牛皮剪掉三个角作为伸足的口子,另一个角翻过来就是鞋尖,两面帮的头头和鞋尖的头头,缝在一起就行了,藏民穿时鞋内塞的草,他们上路是骑马的,穿这种鞋只在帐蓬周围活动时才穿,相当于内地讲究人家一进屋就穿上的托鞋。

有人说煮着吃,但没有炊具呀!有人说就这鞭蔴草把鞋烧了吃,这倒很省事,就地折些鞭蔴草,将鞋扔进火里,翻动着烧得皮子冒烟了,取出来烧好后容易撕成小片,一人一片,有人说:“还香有肉味。”有人说:“怎么咬不动?”一看,原来没有烧过,要烧到发起来才能咬得动,咬不下的人继续烧,我分得半生不熟的一片,连嚼不烂的一齐咽下去了,带点肉味总算是正品东西。正吃间放炮的人也赶来了,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们正在会餐。”在火上第二次加工的人又给他俩各分了点吃着说:“嗯!还好吃;但还有比这更好吃的。”大家问:“什么东西?”他说:“你们不要问,明天给你们每人尝一点就行了,可有一点要记着,谁要走漏了风声,就在没人处把他治死。”大家说:“谁还会昧良心,吃了东西去告状,治死也活该。”正说间有人的嘴里嚼得咯嘣咯嘣响,“你吃啥?”“骨头呗!”手里拿着一块‘掀板骨’让大家看,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大家轮换着咬,薄处能咬得动,厚处就咬不动了。他说:“还是要先烧,烧脆了才能咬得动,大家都又回头找薄骨片烧着吃,我也吃了烧过的骨片,虽然没有皮鞋好吃,但总比饿着强,还是享了口福。

夜幕降临了,大家回到住地,照例每人一勺稀饭,但今天这一勺稀饭倒进去还觉着点,因为有一块牛皮和两片骨头作垫子。

第二天走到(会餐)的地方都不忍离去。谁上山放炮呢?昨天上山的俩人说:“另派人吧,我俩给大家搞生活去。“有另外俩人自告奋勇上山,当然要比他俩的体力差些,大家商议,若走不到矿井上,在半路上把炮放了也行,但不要太低,由发炮的声源就可以辨别出放炮的位置,太低了队长会听出破绽。他们说:“放心,不能差得码码太远。”

一对儿上了山,一对儿下了山,我们重病号拄着棍子,挪着脚步,慢慢地搜索着,心想再捡上一只鞋,该有多好啊!要扔就得扔一双,怎么会扔一只呢?谁晓得是哪个朝代扔的?由这皮子的颜色可以看出与地面颜色一样,有的甚至由于自然力埋入土中,有些发朽了,另外一只鞋是埋入土中了?还是让水冲走了,还是让狼抬走了,直找得腿困眼酸,也找不见第二只鞋。

中午一个二两馒头下了肚,不吃不要紧,这一吃倒惹起腹内革命,多难受呀!用什么充饥呢?还是烧骨头吃吧!又吃了两片骨头,才能躺下休息。

约四点钟左右(搞生活)的人回来了,他俩一清点人数,由腰里掏出了砖头那么大的一块油渣,把帽子铺在地上,用小石头敲着分成小块,另一位拿出了一片罐头盒的铁皮,把油渣放在铁皮上,下面烧起鞭蔴草,里面冒烟再翻转烧另一面,两面都坑黄了,就可以吃。一个铁片抡不上,就索性把油渣放在薄骨片上,两样同时翻转同时烧,也连锅带肉同时吃,油渣虽然不是肉,但那香脆劲儿是什么肉也具备不了的。

我终因头重脚轻,脸胖身瘦,挪不动脚步而不能动弹了,场部派来医生检查,挑选了重病号五人,要送往场部住院,但自己走不动怎么办呢?骑在牦牛上也会跌下来撞死的。只有加餐休息半月,等自己能走动了,再送到场部去。于是给我们五人中午又加了一碗稀饭,队长命令:“吃了饭就在帐蓬周围走走,不能常睡在铺里(铺是就地铺的鞭蔴草,没有床)。”半月喝了十五碗稀饭,自己能拿住自己身子,就在牦牛队的护送下进了医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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