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云龙
第十二章
一、镇压反革命运动
1950年三月,上级派我到南羊同村下乡。我下乡的公开身份是基点助理员,调查农业生产情况,实际身份是情报员,搜集群众对党的各项政策的反映、意见以及接受情况,每月的初一、十五把了解到的情况写成报告,直接邮寄到省委政策研究室。
当时县里共设有五个基点村,分别是南羊同村,助理员是我;东叉子村,助理员吴合云;西留营村,助理员张文才;周家庄村,助理员崔振路;南关村,助理员赵青义。下乡之前,定县专署和县委组织部召集我们五个人开会培训,有五六天之久。我们基点助理员还有一个特殊的政治待遇,那就是凡是召开区委区长会议,我们都有资格参加,平时看到的报纸、文件也比其他干部看到的要多。
1950年下半年,朝鲜战争爆发,国内的反动势力更加猖獗,中央、省、市纷纷开会,开展了“镇压反革命”运动。定县地委召开了为时三天的会议,要求各县的公安局、武装部配合政策的落实。
一天,公安局的韩顺和周国才两位同志背着行李进驻到南羊同村,他俩到了以后,和我住在一起,重点开展“镇压反革命运动”。首先调查摸底,发现了潜伏在村里的国民党团长杨增瑞,他当年曾开着飞机炸延安。解放郑州时,国民党军失利,他趁乱钻进一个鞋铺,换了身衣服,戴上礼帽,摇身一变,成了店掌柜的,侥幸逃脱。郑州解放之后,他回到村里当了老百姓,由于他文化程度高,在村里做民学教员。他的弟弟叫杨增荣,是个小学教员,文革是死在了贾木村。
此外,调查出的汉奸有杨经川(敌人密侦)和杨经绪(驻玉亭炮楼汉奸班长)。
所有的事实都调查清楚后,县里决定逮捕杨增瑞。可是韩、周二人总以时机未到为理由,迟迟不肯下手,我心里则很着急,怕他发觉后跑掉。
杨增瑞有个外甥女,是他姐姐家的女儿,害了眼病,来找他商量看病的事,杨增瑞带着外甥女到邢台去看病了。可是带的钱不够,又返回来拿钱。那天我在村东口,远远的看见他回来,赶紧跑到家里通知老韩他们。当时大家正在吃饭,我说:“老韩,别吃了,杨增瑞回来了!”他一听放下碗问我:“你确定吗?”我说:“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他回来的。”他又让我到家里去确认一下。于是我又到杨增瑞家,他见了向我打招呼说:“来了,老赵,有事吗?”我说:“向你借把剃须刀,刮刮胡子。”他说:“剃须刀我没有,倒是有把洋刀。”我说:“我不会用洋刀,只会用笨刀。”说完抽身出来了,向老韩他们汇报了情况,大家都相信了,决定马上采取行动,防止他得了消息,一走不回来。
那时村里连个自行车也没有,我跑步到县城公安局,开了逮捕证。回来后找到村支书杨老胖,杨老胖立即召集了人召开群众会议,商量具体的逮捕措施,最后决定让杨老可去通知杨增瑞,告诉他县文教局来人了,让他来谈一些关于学校的事情。杨老可是村里的民政委员,人出了名的老实,所以派他去,杨增瑞不会起疑心。
杨老可走后,我们在这边简单布置了一下,屋子西边是个土炕,炕下靠墙有一张方桌,方桌两侧各放一把椅子,公安局的两位同志一边一个坐在那里,我和其他几个村干部坐在炕沿上,地下专为他“预留”了一个座位,他进屋后只能坐在那里,这样就好抓他了。过了一会儿,杨增瑞来了,彼此打过招呼,他果然坐在了那个座位上。老韩说:“增瑞,群众反映你书教的不错,我们今天过来和你谈谈,准备好了吗?”杨增瑞说:“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他的话音刚落,坐在方桌旁边的公安局的两位同志迅速的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反靠在背上。他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大吃一惊说:“怎么是这么个准备?你们干什么?”老韩马上大声宣布说:“我们是公安局的,不是文教局的,今天来是逮捕你的!”
杨增瑞被捕后,被拷上双手,带到学校。支书杨老胖在喇叭上通知开全体村民大会,会上正式宣布这一消息,同时公布了他的罪状,他都一一承认。
会后,把他移交到了县法院。不想事隔一天之后,县法院要公开枪毙十个反革命分子,杨增瑞的家属得到消息后,披麻戴孝,抬着棺材,一路哭嚎着进城收尸去了。
我听说后赶紧去追,追到了城北马凹村北处,看见他们正在那里等着。我上前说:“我在县法院还有几个熟人,先去帮你们打听打听。如果这十个人里面有他,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如果没有,大家就都回家,怎么样?”
他的家属当然愿意,于是我急匆匆的赶到法院。那时候由于我的特殊身份,政府机关随便进出。我找到法院院长张国昌说:“张院长,今天枪毙的这十个人中,有南羊同村的杨增瑞吗?”张院长说:“没有,他刚抓来,还没来得及审问呢!“我得了消息后,又赶紧返回到马凹村北,告诉他的家人说:”把孝摘掉,把棺材退掉吧,没有他。”他的家人这才放下心来,把孝摘下,抬着棺材回去了。
最后经过审讯,杨增瑞被判刑二十年,在保定监狱服刑。由于他开过飞机,懂得技术,在监狱纺织厂里面修理机器,每月还能领上工资。
汉奸杨经绪是漏网之鱼,解放后回村当了普通社员,还蒙混入了党,在摸底过程中有群众举报,说杨经绪当年当汉奸时,向百姓强行索要东西,并故意刁难人。大家都知道他的“笊篱里盛香油,袖筒里送桴”的故事,就是香油要装在笊篱里给他送去,盖房用的桴要装在袖筒里给他送去。其嚣张跋扈的气焰引起的民愤极大,在这次镇反运动中,杨经绪被群众揪出来,被开除了党籍。
二、“镇反”的扩大化个案
镇压反革命运动一时搞得轰轰烈烈,在一定程度上打压了敌人的反动气焰,但也出现了官僚主义倾向和扩大化。
东寺村的乔凤举,退伍前是部队供给处的副处长。镇反时村里分了两派,其中一派举报他是“地主反攻”。当时政策非常严格,凡是“地主反攻”一律逮捕,严重者枪毙,于是乔凤举被错捕错杀。杀他时我在现场,他一个劲儿地喊冤枉,并破口大骂举报他的人。一名战士上前,用刺刀在他嘴里搅了几下,立刻满嘴流血,连话都说不了了,随后被执行枪决。
1953年甄别镇反资料时,查出乔凤举一案是冤假错案,期间其家属也不断向上反映情况,县里决定给予平反,但是当时的领导人要受到一定的牵连。因为当年镇反时,批准逮捕一个人要经过县委常委开会研究决定。县委副书记陈永玉为了推卸责任,谎称开会当天自己下乡,对此事不知情。县委书记常玉衡命令档案馆查档案资料,结果资料上连当天陈永玉坐的几号椅子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下他没了话说,常玉衡当场批评了他。乔凤举一案平反后,县里对他的遗孀按规定每月发一定的补助。
一天晚上,我到县城开会。去了之后,时间还早,就到法院张院长那里坐一会儿。当时的法院在政府跨院,我进屋之后,看见方桌上放着一堆布告,就随手捡起一张闲看,上面写着:刘琴,刘磁沟村人。罪状一、夺回贫下中农的三亩半地;罪状二、夺回一头驴;罪状三、夺回半拉子车。结论是地主反攻,立即枪毙!
我和刘琴一个村,具体情况我比较了解。我看了布告后说:“张院长,你这个布告有问题。”他问我有什么问题。我说:“材料不实,你们又要犯乔凤举案的错误了。”然后我针对布告上写的三条罪状一一给他解释说:“首先,那三亩半地分给了刘小娃家,他家地本来就不少,家里又开有做挂面的作坊,比种地还挣钱,人家不想种,就找到刘琴说,你愿意种还种吧,我没时间种。这样,刘琴又种了那三亩半地。其次,那头驴分给了一户贫下中农,但是他有变天思想,不敢要,就把驴偷偷给放了,那驴认家,又回到了刘琴家。至于夺回半拉子车,根本没有的事,纯属诬告。”
张院长听了我的话后,派审判员刘建业调查此事,调查结果和我说的基本一致。我的几句“闲话”救了刘琴的命,本来布告上写的隔一天要枪毙他,结果改成判十八年徒刑(因他还有另外的罪行),在衡水监狱服刑,种了十八年水稻。
三、在省财调团的日子
1951年的夏天,拔完麦子后,我们这批基点助理员被调到省财委会经济调查团,简称“省财调团”。那时河北省的省会在保定,我们住在保定西关路北的一个大红楼内。
到了省财调团之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到唐山市调查营业员的服务态度。去时每人发了一条毛巾,每人每天一块钱的下乡补助,而当时的普通标准是每人每天四毛钱。我们吃不了那么多,剩下的钱还能买盒烟。到了唐山之后每天的工作也非常轻松,就是转两个门市部,到了之后,问问这个,拿拿那个,就是不买,看营业员的态度如何。
有的营业员还行,有的就没有耐心,说话不好听,嫌我们烦,“愿意买就买,不愿意买就走!”我们把这样的营业员的工号偷偷记下来,汇报给领导,由领导来处理,通常是批评教育一通。然而时间久了我们的行踪目的就被她们知道了,再去了之后,要什么给拿什么,问一下午也不嫌烦,还一个劲儿的冲我们笑。就这样干了半月的时间,又回来了。
1952年的春天,我们陪同河北省政府主席杨秀峰同志到邯郸魏县下乡调查。这次下去对外宣称是调查当地的生产情况,实际是调查高利贷问题。到了之后,首先是县委向杨主席汇报工作,杨主席听了之后,派自己的秘书下去调查核实,如果有虚假汇报的情况,不管当着谁的面,首先拿县委书记问罪。我亲眼看见他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狠狠的批评县委书记,那书记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后来县里就想方设法的讨好我们这些随从人员,招待的及其周到,车接车送的,指望着我们在杨主席面前给他们说好话。但是杨主席脾气很耿直,我们如果插话,说不定还要受连累,所以人家的好处我们受了,好话也没有说上一句。
在魏县调查完了之后,返回途中,经过石家庄地委,当晚住在了招待所。次日吃早饭的时候,杨主席突然说:“今天咱们到无极县看看去。”石家庄地委得了消息,早准备好了车,饭后,有地委办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员陪同,我们坐车到了无极县。
无极县委得了石家庄地委的电话,早早的准备好了要汇报的材料。我们到了之后,杨主席根本不给县委说话的机会,也不听他们的汇报,直接对县委书记说:“你到下面村里找两个支书来汇报一下工作。”那书记听了,赶紧去找,一会儿功夫领来了俩支书。杨主席让他们介绍介绍村里的情况,他们主要讲了当地的生产和抗美援朝的发动情况,杨主席听了之后还比较满意。
汇报完工作后,时间将近中午。县委书记说:“饭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吃饭吧。”这时杨主席说:“你们去吃吧,我自己有饭!”说着从包里取出秘书早为他准备好的午饭——烧饼和扒糕,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杨主席的这一招不光无极县委的人吃了一惊,我们这些人也很是吃惊。因为大家一路走来,从没有分开过,不知道秘书什么时候给他买的这些东西。杨主席不去,我们只好和县委的人到招待所吃饭去了。杨主席吃了自带的烧饼和扒糕,喝了碗水,一顿饭就这样解决了。当时的省主席就是这样如此的朴素。和他下乡也是轻松愉快的,他是爽快脾气,没有半点官架子,和谁说话都是嘻嘻哈哈的。
四、亲历“三反五反”
1951年底,中共中央发起“三反五反”运动,其中最有影响的就是逮捕并枪决张青山、刘子善二人了。
1952年二月十日的早上,我们正在吃饭,突然接到通知,让饭后到体育场开会,处决张青山、刘子善二人。
我们财调团共一百多人,去的晚了些,会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我们只能站在后面看。主席台坐西朝东,上面挂一条幅,写着“公审大贪污犯张青山、刘子善”。会议开始了一段时间后,张青山、刘子善二人被一辆军用卡车拉到了会场,他们二人一人穿黄呢子衣服,一人穿深呢子衣服。与主席台相对的地方,也就是我们的后面,还有一个台子,上面放有桌子和板凳,他二人下车后就坐在上面。当时我们也顾不得开会了,都扭过头来看他俩。
由中共河北省组织部部长兼河北省副省长薛信(女)宣判死刑,立即执行!他二人听后往起一站,说:“我们有意见,要请示中央!”于是又往北京打电话,过了有一顿饭的功夫,薛信说:“毛主席批准,立即执行!”他二人听了,把头一低,再无话可说。由于我们去的晚,站在了后面,反倒离东边的台子很近,所以他们说话都听得很清楚。薛信说完后,立即有当兵的上前,把他二人押送上车拉走了,我们也就散会回到了单位。过了一会儿的功夫,从保定东北角方向传来了两声枪响……
随着运动的深入,河北省政府组建各个工作组,赴地方检查工作。我和几位同事被分配到邢台眼科医院,调查医院领导等人的情况。
一天傍晚,我和医生朱玉甫到外面散步,看见三个瞎子在医院门口唱“瞎子戏”,有拉胡的,有打板的,有唱的,我俩便停下来听,过了一会儿,朱医生指着其中的一个瞎子轻声对我说:“老赵,我刚才观察了一会儿,这个瞎子的眼能治。”我说:“那你帮他治治呗。”他摇摇头说:“不行,我是大夫,不能管太多闲事。”我是个好事的人,接过他的话说:“你不方便说我来说。”
我两步走上前,对那个瞎子说:“瞎先生,你愿意治好你的眼,看见东西吗?”他说:“我做梦都盼着呢,只是生来就是瞎子的命,这辈子也治不好啦!”我问他说:“你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吗?”他说:“不知道。”我说:“这是河北省眼科医院,你在医院门口唱戏呢。你若是想治好你的眼,明天到医院挂个号,让大夫帮你看看。”他说:“我这都多少年的瞎病了,还能治好吗?”我说:“治好治不好的,让大夫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听了我的一番话,当晚就住了下来。次日一早到医院挂了号,大夫检查后说能治,但是得做手术,需要二十元手术费,但是三人一共只凑了七块六,钱不够,手术做不成。我心里惦记着这三个人,早早的就过去找他们,了解到情况后,对那名大夫说:“大夫,你也看到了,他们唱瞎子戏的,确实拿不出这二十块钱,我看这手术费就免了吧。”那大夫说:“不行,我做不了主。”我说:“那好,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徐校长和侯秘书去。”
徐校长和侯秘书在一个办公室里办公,正好他二人都在,我先和侯秘书谈,把事情讲明白之后,我说:“你开个条把手术费免了吧,瞎子也不易,你们就当做好事救人了。”我和侯秘书说话,徐校长只是冲着我笑,最后看在我是工作组的人的身份上,徐校长点了头,侯秘书开了个条,把费用免了。
我拿着条找到大夫,交给他说:“这下你可以做了。”他三人非常高兴,手术顺利进行,做的也非常成功。三天后拆线,睁眼看见了屋顶的檩条,高兴坏了,刚要说话,大夫赶紧说:“千万别笑!一笑眼睛仁受了影响,手术就白做了!”他一听强忍住笑,也不敢说话了。在床上休养了三天,才下地走动。
眼睛治好后,三个人给病号们唱了两天戏。医院里的气氛本来很消沉,因了他三人而热闹了两天。第三天,他们找到我说:“打扰了你们这么多天,我们今天要走了,太感谢你了。”我说:“大家这么喜欢听你们唱,就再唱两天吧。”他们不肯,执意要走,我也就不再强留,走之前又说了许多千恩万谢的话。
我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不料几天之后,他们突然带着一群人,敲锣打鼓的,给医院送来了一个大匾,还带了半扇子猪肉和许多馒头。伙房里赶紧接过来忙活去了,医院领导们也纷纷赶来,吃过了饭举行了隆重的挂匾仪式。
1954年我到邢台下乡,医院工友们看见了我还说:“老赵,你可为我们医院办了件大好事,那块匾现在还挂着呢!”
“三反五反”期间,抗美援朝战争正打的火热,邢台眼科医院住进来许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眼伤病号,大概有六七十人左右。其中有一位张连长,被炸弹炸瞎了一只眼,用白纱布缠着。这些当兵的平时在外面跑惯了,这会儿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呆在医院里养病,哪里能呆得住,听说外面有唱戏的,就想去听戏。可是医院里有规定,为了更好的养眼,不许出去。他们就在晚上偷偷的溜出去,到南关去看戏。那天晚上我也跟他们去了,等戏散回来后,收发室的老头却不给我们开门,任凭我们怎么叫,就是不开。我看这门是叫不开了,就说:“张连长,南墙里面靠着个木梯子,咱们从那爬进去吧。”
张连长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同意了。于是一群人又来到南墙,先有一人踩着人爬上去,把梯子放到墙外,大家才翻墙进去。进去后张连长咽不下这口气,说:“不能饶了这老头,非揍他一顿不可。”我在旁边赶紧劝阻说:“这黑灯瞎火的,算了吧,别去了。”张连长不听,带着大家到了收发室门口,冲着里面喊道:“老头,为什么不给我们开门?你给我出来!”
那老头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吓得他把门顶的死死的,任凭我们怎么叫喊就是不开。张连长叫不开门,更生气了,放下话说:“好,你今晚不开,明天吃过早饭再来凑你!”说完带着大家走了。
次日早饭时间,张连长果然领着几个残废军人要打那收发室的老头,老头远远的看见了,撒腿就跑,一直跑到了秘书办公室,寻求侯秘书的保护。侯秘书也是个风趣的人,了解了情况后,知道军人不好惹,残废军人更不好惹,对随后赶到的张连长说:“老张,我出个主意,来解决这件事,你看行不行?你们既然来了也别白来,不过他这么大岁数了,别打坏了,你轻轻的打他三下吧。”
张连长并没有想把老头怎么样,只是想教训他一下罢了,见侯秘书给他台阶下,就同意了。那老头见侯秘书这样说了,也没有办法,只好站在那里,让张连长打了他三下,这件事才算了结。
从此以后,晚上他们再出去看戏,无论多晚,只要回来喊一声“开门!”里面问“谁?”外面答“老张!”老头赶紧出来开门。
工作组在邢台眼科医院期间,查出了医院的账目有问题,调查出是会计造假,后会计被开除。
工作组的任务结束后,我们又返回保定,依旧在财委会工作,有时候也到其他部门去帮忙,哪里需要就到哪里。记得当时省政府决定开通省府至车站的一段公路,涉及到居民拆迁的问题,让我们去做动员工作。需要拆迁的大概有三四百户的样子,我们十几个人,经过一个多月的动员,大部分人家都搬走了,剩了三十一二户,无论我们怎样做工作,就是不搬。他倒不是嫌补偿款少,而是思想保守,舍不下这片老宅子。当时政府是按面积补偿,砖木结构每平米三十六元,土木结构的还要少一些,具体多少记不清楚了,而当时我的工资为二十二级,每月四十元。后来我们实在没有了办法,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搬,我们把情况向省委书记林铁作了汇报,林书记听了之后,说:“你们做了很多工作,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吧。”
书记让休息,我们也就不再过问这件事了。过了几天,书记从保定飞机场调来了两架飞机,在道路两侧撒了两条白石灰界限,然后又调来了一辆大铁链子车,我也不知道那车叫什么名字,“轰隆隆”的从这头一直推到了那头,所到之处,不管搬了的或者没搬的,房子都被夷为平地。那些不搬的住户一看这阵势,疯了似的往外搬东西,我们几个人刚好看到了他们慌张狼狈的样子,来来回回的跑,把东西都扔在了路边上。
“三反五反”搞得热闹的时候,各地都揪出了许多人,关押在一起,开设了许多临时法庭,随时可以提审犯人。一次,省财政厅的马厅长命我们看守省农林厅的几个犯人。一天早饭后,一个犯人趁我们不注意,把手里的一块怀表吞了下去。我恍惚看见他的手在嘴边晃了一下,当时马上意识到出了问题,赶紧跑去找到马厅长说:“马厅长,一个犯人吞了东西。”他问:“什么东西?”我说:“我也没看清楚,只是看到他的手在嘴边一晃。”“马上到省政府叫车!”马厅长命令道!
找来车把他拉到省人民医院,剖开肚子,那个怀表还在肚子里“滴滴答答”的走着呢。至于那个犯人犯了什么罪,为何要自杀,我就不清楚了。
有时候我们也到省委组织部帮忙,时间长了大家都混的很熟,说话也就很随便,彼此还开些玩笑,不过都是善意的。不像现在有些地方,上下级的关系搞得很紧张。
我记得有一次组织部开会,部长薛信在主席台上讲话,她的旁边站着个警卫,穿着军装,戴着军帽,挎着盒子枪,很是威风。我们几个就在台下议论这个警卫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单从外表看还真看不出来,议论了半天也没有确定。散会后我们几个走到警卫旁边,问她说:“这位同志,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她见我们这样问她,看了一眼说:“你们问这个干什么?”我们说:“你若是个男的,跟着薛部长要出问题的;你若是个女的,看着也不像呀。”她听了我们的话很不高兴的样子,说:“我是个女的,你们真是多管闲事!”我们也不恼,笑嘻嘻的说:“这可不算多管闲事,我们是关心薛部长,怕她犯错误。”说完我们都哈哈的笑了。如果是现在是没人敢开这样的玩笑的。
1952年秋,我们工作组的大部分人被调到了唐山当干部,我们几个因为工作积极,成了他们的得力助手,于是舍不得放我们走。一直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石家庄地区只剩了我和另外一人,才对我俩说:“把你俩调到唐山当副区长吧。”另一人不愿意去,和我商量说:“咱别去那里了,唐山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去了之后,工作也不好开展。而且又刚刚解放,社会治安也不好。”我被他说动了,于是也决定不去唐山,我俩找到领导说明了意思,领导听了,想了想说:“那你俩还回定专吧。”
于是我又回到了定县专署,找到人事科科长高文报到。高科长是行唐县中伏流村人,在咱们县做过副县长,与我很早就相识,他了解了我的情况后说:“你先回家休息吧,等什么时候歇够了,再来找我,只是别忘了领工资就行。”
我在家里闲了一个多月,没有工作干,浑身不自在,心里发慌,就去找高文。他见了我很高兴的说:“老赵,你来的正好,咱们行唐刚刚成立了卫生科,你回去当个副科长吧。”我说:“行,只要有工作干,做什么都可以。”于是高文给我写了任命书,就这样我又回到了行唐,当上了卫生科的副科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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