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日记作者在1965年是同济大学建筑系学生。
1966年12月
1966年12月1日 星期四 晴 天津大学宿舍
清晨,西安道一小的小学教师带我们到回民食堂吃了饭。然后与徐远望同往天津大学。
在公交车上,碰到一个64岁的老大娘,说她孙女到上海串联,至今没有回来,她很担心,因为她听说有一列火车在路上出了事。我陪她一起到天津大学六村去了解情况,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出来,她说,就是她们坐的列车出了问题,车厢里溅满了鲜血。在汽车上,我帮她买了车票,一个南开大学的女学生也把钱递给我,我替她买了,可她却红起脸来。那老大娘给我留了地址,委托我到上海去看望她的孙女,道别时,她站在阳台上对我招手。下午,碰到一个上海大专院校的红卫兵,她没有要到传单,来回走了好几趟,后来朝天大校门方向去了。
晚,在天津大学丁忠良宿舍里说了一会话。
1966年12月2日 星期五 晴 天大宿舍
今天与徐远望同去南开大学,五楼130室只有一个女生李彦更(她是八·一八红卫兵,中农)。她主动去为我们找张淑秀,我和徐在宿舍里等候,一会儿张淑秀自己来了,看到我“啊”了一声,接着说:“你怎么来了?”我立刻打听她最近的情况,她说她还是“八·一八”的,我感到心里很不舒服。问她,她也不讲,说是“保密”,又说:“我们学校特殊,到底谁对谁错,运动后期再看!”话不投机,就与徐一道出来了,到了“卫东接待站”,那位接待同学很会讲。
下午睡了一觉,起床后发现衣袋里多了一本红封面日记,还有一个红卫兵证,是那个李彦更的,就与徐再去南开五楼宿舍,但130室没有人,就交给131室的一个女生。这女生似乎很和蔼。出来后,在路上又遇到了张,开始一段不愉快的对话:“吃过饭了吗?”“没有!”我说:“看你忙的很厉害嘛!”她不自然地笑笑,就这样分开了。
晚上,与徐远望去南开大学“卫东”接待站,重新听了他们的情况介绍。然后与天津市第一机械工业局的同志谈了谈,谈得很投机。
美丽的面纱被吹走,圣洁的偶像变得丑陋!自私、狡猾、虚伪,就是这个灵魂发出的浊臭!爱的浪花成为泡沫,忧伤惆怅涌入心头,面对过去的我大声疾呼:错把庸人当“皇后”!从此再不要上当,昂首挺胸走自己的路!
1966年12月3日 星期六 晴 天大宿舍33-322
这几天心情很复杂,总之,有点不大是味。徐远望来抢我的传单,我侧身揍他,把衣服扯破了。我又恨又气,这家伙却嬉皮笑脸,我狠狠踹了他一脚,把这几天的怨气都发泄到他身上。
上午听了南开大学留苏学生周概容的报告(实际上他是老师,被派往苏联作反修工作)。在“反修报告会”上,“卫东造反队”向“八·一八”一小撮提出强烈抗议,那位留学生也大骂“臧伯平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
下午,去天津大学“八·一三”缝纫服务站缝上午撕破的衣服。那两位家属说他们男的造反,家属也受牵连,不给她们分配工作,只好自己开一个缝纫站。然后去看了天津大学“八·一三”红卫兵主办的“苏庄罪行展览会”。
晚上,徐远望告诉我,昨晚我们在意见薄上写了反对南开“八·一八”的意见,今天,“八一八”就贴出大字报,谩骂“卫东造反队”。我们要写一份大字报澄清事实。
1966年12月4日 星期日 晴 天大宿舍33-322
今天上午,徐远望到街上去了,我一个人到南开大学“八一八”红卫兵接待站。一个山东口音的女接待员正在介绍。她说完之后,有几个人纷纷提出问题,她“嗯”“啊”的回答不出。另一个瘦瘦的女生在我身后插话,我就跟她辩论起来。我说:“细节问题不要说的那么多,衡量一个组织的主要标志就是看你敢字当头还是怕字当头!”她说:“对,我们承认,在对待臧伯平的问题上,他们敢字当头,但在别的问题上,我们比他们敢!……”这个人很顽固,我只好告辞。再到“卫东”接待站。
下午又在天大看了“苏庄罪行展览”,主要看苏庄千方百计镇压“赵汤事件”部分。傍晚又去南开大学五楼131室,想跟张淑秀告别,但她不在。宿舍里只有一个女同学,她在写信,我上次就是把错拿的小本本交给她的。她很和蔼,看到我就站起来招呼。说:“你坐下说,干吗站着?”我就问她是什么组织,她说是“八·一八”的。我问为什么要参加“八·一八”,她笑笑,说:“我们学校造反派和北京不一样……”我说了自己的看法,她只是笑着点头,也不反驳。我听她口音像山东的,就问:“你是不是山东人?”她笑笑,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山西。”我说:“山西,那我倒没听过,我们那儿都是华东地区的!”她问:“你跟张淑秀是一个地方吗?”我点点头,她说:“那你的声音变化很大么!”她很温和,也很大方,不太拘束,说起话来眼睛盯着人,一边说一边笑。比起张淑秀来朴实一些。我说:“我不再来告辞了,等她回来,你告诉她,关于参加组织的问题,请她慎重考虑一下。”她说:“好,等她回来就跟她讲。”我也不告辞,站起来往外走,说:“打扰你了,再见!”她跟到门口说:“再见!”
走在南开往天大的路上,我感到心情很沉重,觉得这些人简直不可理解。
晚上,徐远望从街上回来说,中央又来了通知,要求本月21号以前串联学生全部回校。徐又发了一通议论,我们又跟那位家在重庆的天大学生聊了一会。
1966年12月5日 星期一 晴 天大宿舍
上午去天津东站预订车票。下午与学勇那班的铁杆保皇派闲聊。晚上,有南开大学(梅村中学校友)来我们宿舍里说运动中的新闻。大家观点一致说得津津有味。南开那同学说他们如何找黑材料,蛀虫如何给他们报信等。天大那同学说,他们抢黑材料时,都到档案库旁边装作看大字报,等广播一响,就呐喊着一起冲进去,搞得他们措手不及。
小故事:保皇派们总是说:“××学校造反派是对的,我们这儿不一样……”一看风声不对,保皇派们便吞吞吐吐的说起“想当初……”到最后还剩下几个铁杆子,便耍起无赖,当起阿Q来。
泼妇骂街。男:你敢骂人?女:骂你怎么样?我就骂你了!“砰”一拳打她个踉跄!女人爬起来刚张嘴,一拳又打过去。她大哭大叫,跳起来,旁边的人却哈哈笑着说:“跳芭蕾舞了,快看呀!”
补记全体候补党员同志们: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我校开展起来了!前一阶段,在揭发王涛、刘金鼎、侯东升及系总支的问题上,你们大胆揭发,勇敢冲锋,为保卫党中央和毛主席,为挖掉我校、我系封、资、修的根子,和全班革命同学紧紧站在一起,为着同一目标而战斗。
但是,最近,揭发俞志文的问题时,你们完全沉默了,你们不敢谈自己的观点,不敢表示明确的态度,你们不自觉地远离了革命群众,这对我班运动的顺利开展是莫大的损失。全班同学多么希望你们能表明态度啊!多么希望你们能和我们站在一起啊!
共产党员在历次群众运动中,都坚决站在运动的最前列,坚决和群众站在一起,立场坚定,态度鲜明,决不游离于群众运动之外。共产党员应该坚定的站在党性立场上,而不能站在某个人的立场上;应该坚定捍卫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而不能捍卫某个人的错误思想;应该为革命事业勇往直前,而不能总是考虑个人的利害得失。
你们是年轻的候补党员,是毛泽东时代的青年,为了捍卫党中央和毛主席,为了推动我校、我系、我班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我们革命青年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
这几天,俞志文完全站在革命同学的对立面,公开阻挠群众运动,公开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他这样做,必然要被革命的群众运动所淘汰。
俞志文为保护他自己,一面欺骗你们,蒙蔽你们;一面在同学中挑拨离间、扩大分歧、制造恐怖气氛。还别有用心抹杀这场斗争的性质。听说最近又组织你们学习夏菊花同志的文章。你们和他接触最多,你们不妨想一下,自运动以来他的一言一行,哪一点为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哪一点符合党中央和毛主席制定的十六条精神?哪一点还把群众放在眼里?哪一点不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利?他在运动中是越来越堕落了! 同志们,揭不揭俞志文的问题,是能不能揭开我班阶级斗争盖子的大事,是能不能彻底清除我班封、资、修毒瘤的大事,是我班八十九位同学能不能成为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的大事。你们一定要大胆揭发俞志文的反党言行,绝不能犹豫,绝不能瞻前顾后!我们革命青年只能团结,不能分散,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向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开火!向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行开火!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关于你们的转正问题,我认为必须由你们在这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表现来决定,必须先经过革命群众的鉴定!
我们热烈欢迎你们迅速站到革命群众一边来,热烈希望你们在这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成为真正的共产主义战士!
致 革命敬礼! 王皖城 66.8.5深夜
同济大学混战的背后
千方百计保俞过关,千方百计压制革命
1.运动刚开始时,2.你们大讲策略。把运动搞得冷冷清清。3.在毛选将用会上,4.你们压住稿件,5.说带有鼓动性。6.在辩论会前,7.你们大讲分清敌我,8.论据站不住脚,9.故意把辩论会搞成,10.同学之间的辩论,11.制造混乱,12.转移斗争方向。13.现在你们又提出不14.要揪住不15.放16.一切17.为了斗、批、改。你们怎样理解斗批改的?(吴志华、龚志军在小组会上)
把矛头指向谁?俞志文追问我的活报剧来龙去脉。滕志义三次问名字。辩论会上你们把俞抛在一边(实际上针对同学),说要辩论俞是不是黑帮(这是莫名其妙的题目)。你们散布说同学中有坏分子,说复旦有个反革命被抓去了……龚说根据掌握的情况,我班的确有三、四个人别有用心。
我最幸福的一天我们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是我们工人、贫下中农最最贴心的人,是我们红卫兵最最贴心的人。毛主席最了解我们工人、贫下中农,最了解我们红卫兵。我从上海到北京来,路过家乡,父亲对我说:“你上北京见到毛主席,告诉他老人家,我们贫下中农都过得很好,我们都很想念他!”母亲说:“你看到毛主席,快给我们来封信,让你爹妈妹妹都高兴高兴!”八月三十一日下午,我怀着“一定要见到毛主席”的心情来到天安门广场,我把眼睛擦了又擦,生怕有一点灰尘挡住视线。五点四十分左右,人群欢腾起来,有人喊:“毛主席来了!毛主席来了!”我急忙睁大眼睛,一眼就看到毛主席,他老人家脸色红润、身材魁梧,我说不出的激动和幸福,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叨念着:“毛主席,我们全家向您问好!我们贫下中农向您问好!我们红卫兵向您问好!”毛主席乘坐的敞篷车驶过去了,可我的心还紧跟着他老人家!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天!这一天,我把工人、贫下中农和红卫兵的愿望带到了天安门广场,又从天安门广场带回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亲切关怀,他老人家的亲切关怀将转化为无穷的力量,我们工人、贫下中农和红卫兵一辈子也用不完!毛主席,请您老人家放心,我们工人、贫下中农子女一定不辜负您老人家的关怀和期望,一定把您老人家的关怀和期望带到全国各地,传给子孙后代,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那些牛鬼蛇神在我们国家永无立足之地,我们国家将永远保持鲜红的颜色!
口头革命者甲走进某宿舍,说××不讲道理,跟他斗了好久,为顾全大局,甲让步了。这时,从被窝里伸出一只头来说:“他妈的,你们真孬种,要是我,非得揪住他不放!”说完,头又缩回被窝,不一会儿打起鼾来。别人商量明天如何干,他再也不响。
精神安慰者S丢了钢笔,急得到处找。甲说:“不要急,我保证你不会丢!”过了一天,S仍没有找回钢笔,甲说:“明天可能有人送来了!”一天过去,没有人来。甲不说话了。S向甲求救,甲说:“你耐心等着,坏事也许变成好事,没听过塞翁失马的故事吗?”说着滔滔不绝地讲起来。S哪有心思听他讲故事?
拍马者他象尾巴似的跟在主子后面。他的两片嘴唇翻起,鼻子象只红枣。有人说,他的嘴巴因为舔屁股磨得红通通的。他善于观察主子脸色,常常能“准确”判断出主子什么时候讲话,讲什么话,于是他准备好奉承的架子。主子的嘴皮刚一动,他立刻:“好,好,是,是……”地接上去了,直到主子讲完,他还在那儿不停的点头,鸡啄食似的,挺“香”。
1966年12月6日—7日 记于徐州市青年广场接待站
6日早饭后离天津大学,在天津站等了一上午车子,下午好不容易才挤上车,丁忠良还差一点和几个上海人打了架。车上碰到一个在东北长大的宁波女孩子,讲起话来很老练,很精通世故的样子。车至徐州,约夜4点左右,独自摸到接待站,很不舒服地睡了几个钟头。上午至“淮海战役纪念塔”,参观了淮海战役敌我形式图及我军缴获的各种武器。特别看了一些知识分子出身的英雄,他们青年时期的日记,都记得很好,很有志气,晚看了电影“自有后来人”,有些情节的气氛渲染得很好,很能感动人。
7日傍晚,我打了水洗头洗脚,顺便擦了擦身。被工作人员看到,他走到我跟前问:“同学,你多长时间没洗澡了?”我说:“很长了!”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头洗好了?”我说“嗯,干什么?”他靠近我说:“你要洗澡吧?”我有点突然,忙说:“那谢谢了,可我在洗袜子!”他说:“那你洗好袜子就来!”我很感动,他走进里屋,马上又走出来,送给我一张票子说:“你等下去洗吧!”我十分感谢。到澡堂后,服务人员也照顾得很周到,我再一次感到新社会的温暖。
在一个卖瓜子的摊上,有一本“奥斯特洛夫斯基传”,我出2角钱买下了。
1966年12月8日—9日 记于龙泉寺家中
8日上午至徐州站乘车,但221次慢车晚点,等到中午仍不见来.。回接待站吃饭。午后正赶上加班车。但我“运气”不好,车子在高家营、三铺都停了,唯独不在桃山集停。一直坐到褚庄集,又临时停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车上的上海少爷小姐纷纷下车,涌进这个小站站长办公室大吵大闹。一路上总是临时停车,到蚌埠已经凌晨5点左右了,下车后正遇到北上列车,我又乘车回头北上,幸好这辆车停在桃山集。
在李寨路口,遇到一群小孩拽住两个拉板车的,我正不解,一双黑黑的小手伸到我跟前说:“你也背一段!”我才知道是要我背语录,我就背了一段“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家里是穷的,但家乡的山水总是使人感到异常亲切。刚进村,就看到家门口有抱小孩的妇人,她非常眼尖,立刻报信:“**娘,你儿子回来了!”
吃了家里的杂面条,母亲又诉起苦来。接着问我去过天津没有,见到她(张淑秀)没有。
晚上,跟林场的王爱连说了会话。
小喜娘等也来了,两个妇人一对一答,一会说:“当学生的手真白!”一会说:“洋学生看不起庄稼老冤!”“你将来讨个洋媳妇!”小喜娘又开玩笑说:“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好么?”“小玲家那过道里会吃草的!”说完哈哈大笑。母亲告诉我:“小雯的哥在沈阳都找好对象了!”又说要给四舅去信,给我在合肥找对象,我不理她,她一个人在啰嗦。
晚,小玲来找妹妹去排戏,小玲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脸胖胖的,红润得很。但手却是农村姑娘特有的粗糙。她的脸象城市姑娘,手象农村姑娘。这孩子很大方,但她的古板的爷爷很厉害,她有点怕他!
1966年12月10日 星期六 记于龙泉寺家中
第一天觉得家里灰尘扑面,到处都很脏。住了一天也就习惯了。上午,在小玲家门前,几个妇人端了针线筐聚在一起,边做活边唠家常。那个古板的老头子,扎好了园篱笆,也坐到一边的大树干上,独自抽烟,慢天插句话,似乎不屑那些妇人的样子,他问我文化大革命什么时候结束,然后又大发议论:“不搞不中,官大自奸,有的人当老百姓时满好,一当了官就不认人了!”
母亲简直是落入陷阱的官太太形象,牢骚满腹,骂声不绝,想得福而不能。做着这件事,数着那件事,这也得做那也得做,反正什么都不如意。甚至几年前丢掉的一把刷子她也不会忘记。一听说**报了五角钱支援河工,就大骂不止。 看到女儿来了,就大声说:“快擀点面条,少舀点面!”一会儿又说:“去把笆子要来,在**家里!”如此还不准还嘴,还嘴就大骂:“日奶奶的,尽反上,你离了我看看,你穿个屁!”圣品家说:“你多大了,找好家庭没有?”又说:“俺外甥在沈阳对都找好对象了,他就是没对他娘说!”
晚上吃饭时,妹妹说起白天开会的事,我才知道报上又登了一篇英雄事迹报导。林场工人王爱连的女人又来了,看到我拿出本子写字,就说:“看你写的多好,俺振民写的是啥么子!”她处处显示农村妇女的精明,我总觉得好笑。其实,她一个字也不识。甚至没有看清我本子上是不是有字。接着就兴致勃勃地谈论本村小女孩的对象,说都想找个能工作的,又评论这个长得怎么样,那个长得怎么样。李圣品还是那样慢声慢语,逆来顺受的样子。
妹妹、小玲她们回来找剧本,说是要排戏。小玲说:“你不能教教俺吗?”她手红通通的,因劳动显得粗大,她的面孔透出健康的红润,在灯光下尤其显出一个农村姑娘的健美。她亲昵地叫我“小哥”,我却很不礼貌地叫她“小玲”。她说话天真而带有稚气,甚至还有点撒娇,但不让人讨厌,象个小孩子般可爱。实际上,她也是个小孩,才18岁呢,她的面孔实在还很孩子气,不过,那丰满的身材却象个成熟的大姑娘了。但对我,只能象对一个可爱的孩子一样对待她。她胸前戴一个白的语录牌,象校徽似的,我说:“咱们换吧?”她说:“换呗!”我说:“看看那上边写的什么?”她说:“毛主席语录呗!”我说:“我看看!”她就把胸脯挺起来,上边写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我说:“换了你别哭,哦?”她说:“我哭,我出去就哭,我是小孩子!”三个人说说笑笑出去了。
母亲进来说:“你看李丙兰老相吧?她还说你挺着个肚皮呢?”我说:“她说我干吗?我又不跟她谈对象!”母亲自顾熬药去了。
1966年12月11日 星期日 晴 较冷 记于龙泉寺
耳边总是响着母亲的叫骂声,牢骚满腹,对着鸡狗发脾气。她的修养太差了,总是跟父亲、妹妹吵嘴,她还说“一家人都烦我”。对她简直没办法,已经不能用道理说服她了。
中午,与妹妹一道去碾红芋干,有几个小女孩帮着推碾子,我夸奖她们学雷锋、王杰学得好,她们推得更有劲了。傍晚,与妹妹去橡树林扒红芋,后来,妹妹的帽子掉了,回去找,然后到林场工人住处去看了看。住房就在橡树林里,方石块砌墙,门口摆着石几石凳,显得幽暗清静。两个人正在烧饭,有一个是永堌的。说了一会儿文化大革命的事。
晚,先到工作队员陈**处去了一趟,也是说的文化大革命,他好像知道不少消息。譬如:“刘涛撕毛主席的大字报,”“刘少奇有问题”等等。然后参加了队里的评功摆好会,有一个女青年因为“功少”气得退出会场了。
有一个自己讲自己的好,又不好意思报,叫别人代报。最后参加队里排练节目,他们要求我写个节目,我答应了。并且了解一些好人好事,我觉得很突出。
1龙泉寺改为革命村2 梁启仁带领青年割红草,搬石头,自力更生盖了六间社屋。3韩敬祥带领儿童收了几千斤红芋,割了100亩地红芋秧。
我鼓励韩写一篇稿子给报社,他很高兴。
1966年12月12日 星期一 晴 记于龙泉寺家中
上午与母亲一起去赶集,卖了山芋干,买了点肉与豆腐。
晚,韩敬祥又来询问写稿子的事,要我给他写。我帮他写了个提纲,着重突出学习毛主席著作的体会。王爱连家、小喜娘、奕忠华娘、李圣品等都来跟我说话,我除了讲些国际国内形势外,又说了些妇女学习毛选的事。她们几个妇女却毫无中心、漫无边际地乱说一阵。
阳光照得山野特别亮。远远近近的村庄隐没在浓黑的竹林里。火车喷出的白烟在竹林上空缭绕。沿着新铺的大路,赶集人很多。这条路上新修了两座桥,有背“圜子”的人在桥上休息。大路尽头,几面鲜红的旗帜在太阳下飘扬,那便是官桥集。
所谓“集”,不过是农民在一定时间进行物资交流的地方。譬如,你卖了白菜买萝卜,他卖了黄豆买豆腐。集上人不多,出售多是本地产的蔬菜。鱼肉都很少见。
我谈到毛主席七十多岁畅游长江的事。母亲说,有人说:“他那么大年纪还能游长江,尽是瞎扯!”我说:“这是反动派说的话。”小喜娘等也很惊奇,王爱连家说:“毛主席那么大还跟四十岁的人一样!”母亲便不知趣地岔开:“我四舅不,都七十多岁了,还跟四五十岁的人一样,牙齿雪白……”她就是这样,东插一句,西扯一句,实在气人。但我总算耐住性子,没有发作。
几个妇女又谈了些别的事,尽是琐事,东拉一点,西扯一点。我实在没意思了,便躺在床上休息,待我重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那三个女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要走。我说“再拉会“呱儿呗!”小喜娘说:“还拉哩,你都睡醒一猛子啦!”王爱连家说:“该走啦,你明个还得起大早!”
看来,这些妇女们对一生伺候小孩已成习惯,简直可以说无思想了。但她们还是感到无聊的,所以出来聚会,搜寻话题,东拉西扯,无奇不谈。虽然说些新道理给她们听,似乎也懂,而且有点羡慕,却是“心不足力不足”,她们只是听听新鲜,注意力决不会超过三分钟。甚至正谈得起劲,她就会专心地去给小孩子擦屁股了。
刘长钧,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脖子,小小的眼睛,长长的鼻子,黄黄的牙齿,乱乱的头发。但他懂得城里人的礼节,伸出树杈似地黑手跟你握,简直弄得你哭笑不得。
1966年12月13日 星期二 晴 记于南京铁路学校
昨晚,小喜娘、圣品、奕忠华娘、王爱连家等,都到我家来,听我啦新闻。直到我打了个呵欠,她们才不约而同地一起走了。 今早,天不亮母亲就起来烧饭了,待我出发,太阳已照红了竹林和山坡。幸好桃山集有临时停车,顺利地到了徐州,再从徐州乘车南下。
在南京,留宿特别严格。好容易才在铁路学校住下。在车上我不小心,茶杯里的水泼了那苏州小女孩一身。我不好意思,就从南京下车了。
有几个上海科大的同学与我住在一个宿舍,他们说,他们游览了庐山及仙人洞。又说,上海人在外地同学中印象极坏。我想起今晚留宿跟那服务人员的一顿争吵。
1966年12月14日 星期三 雪 记于南京铁路学校
天还没亮,就听得上铺几个上海科大同学说:“落雪了!”我起来一看,果然遍地银白。我瞻仰雨花台的计划只好取消了。
在铁路学校新饭厅看陶铸同志讲话,陶铸同志说,对待犯错误同志的态度是:一允许犯,二允许改。思想上要严,组织上要宽。
铁路学校的学生,争论得很厉害,主要是“东方红”与“铁卫军”。
东:哎哟,造摇、造谣,不脸红?铁:我脸红?哼。我为什么脸红?东 :不红,都发白了 铁:我发白,我发白。嘿,我脸不变色心不跳。东:你脸不变色是因为你脸皮厚!东:你心不跳因为你当惯了特务!干惯了坏事!
下午,瞻仰了雨花台烈士墓。看了革命烈士英勇牺牲的英雄事迹,我很感动。我在留言簿上写了几句诗: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先烈前边走,小将随后跟。
待我从雨花台出来时,南京城已万家灯火。先雪后雨,天冷路滑,但心里激动得发热。我想,自己绝不能虚度这一生。时势造英雄,和平时期也有和平时期的英雄。要打掉自卑感,把国家的重担挑起来。
晚,有几个学生在借被子,都说有病,实际是今天较冷。有几个学生和接待员叫骂起来。
接待员:哎,你怎么骂人?学生:谁骂人?我骂的是狗。接待员:你骂谁是狗……学生:你实际上就是狗么!……
我看了红旗第十五期社论,也是支持革命造反派的。这篇社论把革命造反派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1966年12月15日 星期四 雨 南京候车室
刚才演了一出很好笑的戏,使我回忆起来至今还觉得滑稽 。这出戏简直妙透,可以说是“狡猾的虚伪”与“无聊的忠诚”在作战,当然,最后是“狡猾的虚伪”胜利了。她骗得了一张车票,而且是A君“自愿”送上的,但A却两手空空。A骗了车站,却自愿受她的骗。
事情是这样的:A持613次车票走出售票厅时,看到一个戴“南京大学”校徽的女生在发呆。A知道那女生有难处。且有一付“较好看”的面孔,所以心动了。待上车时,那女生仍在发呆,而且瞅了A一下,于是A有点昏昏然了,但还是勉强踏进了车站。真是巧得很,偏偏车子已开出了,所以A只得出站,于是更好的戏开始了。那女生(B)已不在,过了一会,B又出现在车站旁边。于是A走上去,很生硬地说:“你们南京大学还接待吗?”B开口了:“接待的。”一付很老练的腔调,但马上就转变语气:“你还有票吗?”A说:“没有了,我这张已过期了。……”实际上A是想让B哀求。B说:“那怎么办,只好买票了!”A装做很慷慨的样子说:“那好吧,我替你再去领一张。”A到售票厅又骗了一张,交给B说:“这样,你给我介绍一个男同学,今晚我在那里休息一下。”
B票子拿到手,更狡猾了,她说:“哎哟,那不行,我们班的男同学都不在。你去接待站吧,接待站是统一办理手续的!”A:“我昨天去过南工接待站了,他们不接待。”B:“那怎么办,我们班同学分成好几派!不一派的又不行。”A看这出戏演不下去了,就狠狠心说:“那好,你快点上车吧,我自己去想办法。”B似乎也想早点离开,一听说叫她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真是一出好戏。A竟能演得出来。
今天上午,我去了大行宫。在汽车上听两个上海同学闲谈,说大行宫很好,我就跟随他们二人去了。这里有“伪总统府”、“天王府”及孙中山先生办公的地方。水池、船舫、假山,船舫上的凉亭伸入水中,很别致。这里现在是江苏省政协的办公处,并且接待了游客,成为劳动人民的游乐场所。
晚5点半离宁,晨5点半到沪。在车上,有一个列车员跟一个扳道员吵嘴,列车员硬把扳道员拉下了车,在车下又跟扳道员协商,让扳道员上了另一节车厢。
1966年12月16日 星期五 晴 记于宿舍床上
上午到校,感到一切都很新鲜。校园里的巨幅标语:“炮轰校党委,火烧市委,追根到华东局”使我大吃一惊,想不到“红旗“战斗团转变如此之快,简直判若两人了。
上午东方红兵团在新饭厅开会,向朱晓初为首的校党委执行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开火。广播里不断传来吼声,使我不能入睡,就跑到新饭厅去看,朱晓初再也不神气了。其他几个同伙也被学生揪到台上,时坐时立,完全听任学生们摆布。
下午,“红旗”在一·二九礼堂开会,名为“向工作队、校党委执行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猛烈开火”,忘了他们过去叫哴,“工作队执行的是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口号了。这些人简直可笑。我听了一会儿,就出来洗澡。
晚,洗衣服。我决心要参加一项全校性的工作了。
1966年12月17日 星期六 雨 记于一二九大礼堂
上午,阴雨绵绵,路上积满了水。我与江西工学院的蔡伟维一起去参观第一次党代会会址。
会议是在一个弄堂的小房间召开的,据说开到第四天被法租界的巡警觉察,所以只得转移到嘉兴南湖的一条船上进行。
看了毛主席青年时期的活动,深感主席的伟大,从青年时期就自觉地挑起国家重担。我却一直在公与私之间摇摆不定,甚至常常被私心杂念所征服。我必须立刻改变这种沉郁状态。
刘少奇一贯反对毛泽东思想,十多年来一直反对林彪同志。刘少奇抓工厂企业工作,说资本主义经济还要在中国保持一段时间。马天水谈工交系统会议精神,说工厂、农村必须搞文化大革命,这是方向问题。各级领导必须支持革命造反派和少数派,历史上的革命派都是从少数派过来的。杨献珍的合二而一论是从刘少奇处贩来。刘少奇在工矿企业贯彻了所谓的二十五条,从不突出政治。(今天下午东方红兵团大会上传达)今天上午,蔡买了两套纪念画片,送给我一套。我特别喜欢毛主席青年时代的照片。下午,上海东方红造反兵团中学总部成立大会。会后,中学生们支援汽车一厂造反派去了。我校留下商量工作,由东风公社一个同学口述曹荻秋传达的中央工作会议精神。但他口齿不清,下面常常起哄。
晚,“东方红报”工作人员举行第一次会议,商讨东方红报的出版问题。一致认为,东方红报应充满造反精神。滕志义被我班同学揪回来了。
总结今天会议的主要精神(陈伯达、康生谈刘少奇罪状)1.十多年来一直反对毛泽东思想,特别反对林彪同志2.抓工矿企业工作,一直不突出政治3.杨献珍的合二为一论就是从刘少奇处贩卖来的
所以:1 必须支持造反派,因历史上的革命者都是从少数派过来的2 把文化革命深入到工厂农村,这是今后的发展方向。
1966年12月18日 星期日 雨 西南二楼
下午,通讯组几位同学一起去文化广场参加“市委机关革命造反派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开火”大会。
会上有一个市委文革小组成员揭露市委策划传单压制革命的阴谋,得到与会同学的热烈支持。
中午,与程万里(建五)一起到饭馆吃了一顿饭。程讲话慢吞吞,干起事来很认真。但思想深处从不轻易表露。
晚,继续参加斗争常溪平大会。新北大和华师大的同学做了揭发批判。
1966年12月19日 星期一 雨 西南二楼
上午,东方红兵团开会,决定去封红旗总部及红旗宣传站。各公社分别把持各个要道,大家劲头十足。几个东方红战士围住红旗铁杆们辩论,有的则臭骂他们。下午,红旗又开所谓“批判朱晓初大会”,会开了一半,东方红闯入会场,王德龙径直走上讲台,把王诗德挤到一边。于是会场大乱,红旗铁杆们起哄,但哄不起来,红旗头头只好下令散会。东方红乘势进攻,一直把他们赶到图书馆后边。
晚,“东方红报”工作人员开会。
1966年12月20日 星期二 阴 西南二楼328室
昨晚深夜,广播忽然响了,说红旗来抢广播台。我们跑得气喘吁吁,赶到时红旗已逃跑了。工人同志们都睡在广播室里。
今天,红旗一些人到总部来辩论,暖三的那个胖女生被我骂了一顿。暖一李志民说“反对聂元梓有什么了不起?”我记下了他的名字,但晚饭后他又来哀求,要我把那个记录交给他。
晚,在南楼下跟城建系两个红旗辩,工厂那个女的很厉害,指着那两个红旗骂。
今天,我班跟滕志义打了一仗,滕承认把薛可富、李世顶等打成了反革命。大家干劲很足。
王雪亭慌慌张张地走来跟薛可富请假,说明天要出去一次。
1966年12月21日 星期三 阴 西南二楼328室
今天上午,跟滕志义谈话。滕现在装得很老实、很可怜。和他刚来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他说我现在讲心里话,我从工作队回去后,心里很害怕。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呢?刘兆潜给他介绍思想转变的经验。
下午为东方红报写稿,在斗争中学,在斗争中用。
晚,开宣传工作会议,讨论“东方红报”的出版问题,然后通讯组研究建立通讯网的问题。决定全体通讯工作人员明天到工厂、报社、学校去建立关系。
1966年12月22日 星期四 阴 西南二楼328室
这两天,人都回来了。工作队员滕志义完全被征服,现在,他见了同学很老实。还会惊奇地睁大眼睛说:“哦,红旗到现在还不觉悟,太不像话了。”
今天上午,大家开会敲工作组的材料员,他讲话吞吞吐吐。同学们大声喝斥。俞志文被揪到宿舍,床头床尾贴满了标语:“想当初小八拉子镇压革命何等猖狂,看今朝大指导员揪回检查何等狼狈。”……
俞志文等宣布退出大专院校红卫兵。龚志军也写了声明,退出红旗,而且可怜巴巴地央求参加毛泽东思想红卫兵。马上给他的声明贴了对联:“欢迎真造反,反对假革命。看行动”龚似乎不恼火,说:“欢迎炮轰!”但很不自然,面子拉不下来,而且说::“我吃亏就吃在没到外面去跑!”又对我说:“我当时还反对你出去串联!”同学们说,他要造反,必须交出黑材料。
晚,为东方红报写了篇通讯稿。通讯组增添了一个女同学沈美青,叫她明天到工厂去。
1966年12月23日 星期五 雨 西南二楼
下午,抓来胡瑞文要他老实交代。
李云凤等要求找我谈谈。正是吃午饭时,她和忻丽霞吞吞吐吐,我说你们找薛可富谈谈,她们又不敢谈了。
晚,“东方红报”开会,商量第二期出报内容。通讯组任务很重,但人员还未落实,我发了点脾气,程万里慢吞吞地说:“你不要怕干事么!”
今晚朱晓初与王涛辩论,主要是为薛刘翻案问题,两人咬得很厉害。田林作了情况介绍。王德龙现在很威风,他一说:“过来一下,”人们就围过去了。刘金鼎、侯东升等在台上踱来踱去,颇有得意之色。王涛退出会场时,嘴角上掠过一丝蔑笑。
1966年12月24日 星期六 阴 西南二楼
上午参观了东方红兵团主办的“触灵魂”漫画。下午,参加了班级的会议,讨论接受“东方红”新战士的问题。大家不同 意倪振民参加,说他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
晚,走廊里贴满了大字报。俞志文自己也写了一份检讨,同学们立刻贴满了对联。我写的一幅是:(横批:本性不改)
镇压革命张牙舞爪活阎王检查交代吞吞吐吐臭婆娘
今天下午,正开会,刘兆潜跑来说,搜到了俞志文的材料,我们立刻跑到系总支,俞正在写大字报,要他交出黑名单,他从袋里摸出一张名单,打了各种符号。追问排队材料,他说交给了陈波。立刻把陈波围住,他说交给了刘诗德,我们要他找刘诗德,他装做老实的样子。但同学们仍对他大声喝斥。
同学们围住几个红旗干将,冷嘲热讽,挖苦嘲笑。几个干将哭笑不得。
晚,通讯组开会,但迟迟不到会,只有那个新来的材料员(陶雪蓉)到了,几个人商量一下,就散会了。
1966年12月25日 星期日 阴 西南二楼328室
今天阴雨纷飞,细雨加着小雪粒,又吹着冷风,伞都撑不住。我们“东方红”报工作人员乘着卡车,迎着冷风朝文化广场飞驰。
为了了解今天到会的华东局及市委负责人名单,我走上主席台,但被“纠察”拦住,我大发雷霆说:“你们要是一点灵活性也没有,那我就要冲了!”于是有一个人来解释,复旦那个带“工作证”的答应去找“东方红”兵团的人来,我才肯站着等。这时曹荻秋正在说:“我低头认罪!”跟我吵嘴的那个纠察说:“你看,曹荻秋低头认罪了,”我怒气未消,待理不理地点点头。过一会那纠察说:“小伙子,你火气满大,哦?”
回校后,去铅印室,看排版。
晚,写了一张骂吴志华的大字报,托龚玉兰带回女生宿舍贴上,我骂她是“母狼”,因为我太生气了。
龚志军今天又补充了几点“检查”
晚11点,我们班二十多人去西北一楼抓胡瑞文。我们搬了梯子爬到窗口上,但不见人。一位东风公社的战士说,等胡来了,打电话通知我们。
1966年12月26日 星期一 晴冷 西南二楼
上午9:00,“东方红”报全体工作人员开会,总结第一期报的经验体会。
今天是伟大领袖毛主席73寿辰。“东方红”报也在今天诞生了,这是东方红兵团的一件大喜事。每个战士看到自己的报纸都感到欢欣鼓舞。 今天发行五千份报纸,不够。所以决定铅印室继续印。
下午,与徐远望核对班级文化大革命大事记,
晚,有上海人民评弹团和苏州延安文艺学校的演出,庆祝毛主席寿辰。有三个同志介绍了学习毛著的经验,其中接待站工作人员介绍的经验最好。
1966年12月27日 星期二 晴冷 西南二楼
上午,为“东方红”报做稿箱,附属厂木工间不答应。
下午,通讯联络站人员开会,但到的不齐,学了一阵毛选就散会了。
晚,卫红公社开会,商讨向系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猛烈开火事宜。
石灿如来我班,说起许仁同的问题。许说过很多反动话:
1.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时,许说:“上海派工作队是毛主席点头的!”2.听到彭真是反革命时,他说:“彭真也有好的地方。”3.还说我对刘、邓有自己的看法。
石灿如认为这个家伙是现行反革命分子,我们鼓励他回去把许抓起来。今晚,滕志义也跟着说笑起来,而且表现得很“左”的样子,说什么:“造反么!”
正说话间,听说尹承仿等回来了,于是分头行动,写好了对联,几个人刚到,就是一阵讽刺的掌声。接着高呼“打倒保皇派!”高唱“…………滚滚,滚他妈的蛋!”然后分别搜了他们的箱子。并去女生宿舍通知董翠荷,要她明天看到吴志华时,给我们报信。全校只有我班的一排房间亮着灯。我认为对这些人要区别对待。
1966年12月28日 星期三 晴 西南二楼
上午去存款,然后去卫生科看病,这两天咳嗽得厉害,鼻炎也很严重,给我开了到新华医院的条子,可是下午要去工厂采访,暂时不能去医院。
与吕兆熙一起去汽车电机厂,有工经二几个同学在那儿劳动,赵继林也在,我找他们了解情况,写了一篇报导。
晚,审第二期“东方红”报稿。俞志文找胡金铭谈话,要求给他时间作检查,好趁早了却心事。刘其夏、林克明居然也写所谓“造反”声明,不禁让人笑掉大牙。我对于卫红公社明天开会批判红旗而不批判系总支的做法不满意,与罗金水争执了一会,徐远望说他没听懂我的意思。会后,李世顶怀疑地问:“你今天到哪去了?”“跟谁一道去的?”搞得我很不高兴。
1966年12月29日 星期四 晴
今早传来我国又一次核武器试验成功的消息。
上午在通讯组分发报纸。
下午,原准备到各个学校去交换报纸。因无车,只好作罢。公交一厂造反派工人与国棉一厂赤卫队发生冲突,我校前去声援,也被打数人。今天我校很紧张,好多车子开进来。
晚,听说张春桥来沪,被老保扣留。跟冯端文等开车到南京路、华东局、徐家汇等处转了一圈,街上都是造反队大旗,老保们都缩回窝了。
回校已12点了,就在专门供夜饭的食堂里吃了点面条。因为现在造反,所以食堂也乱了,各种人都有,有“兵团司令”王德龙,有工人,有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女生,有广播台的,也有我这个“通讯组长”。
1966年12月30日 雨 星期五 西南二楼
上午,国棉一厂工人仍未走,兵团负责人之一陈敢峰要夺下他们的旗帜,并勒令他们取下袖章。遭到水三郭**反对,陈火气很大,与郭发生争吵。后来他们放下了旗帜。但我校广播车仍对车上受蒙蔽的工人喊话。
中午,到广播台拿稿件。只有田通昌一个人值班。他是管机务的,有附中的女生来广播室,争着播音。
下午,在编辑室给久明等写了回信。
今晚通讯组开会,李世桢大秘书长光临,会后,听说要去北站支援,乘车跑了一圈,无事,回校了。但仍要求兵团战士提高警惕,一有事就出发。
雨下得很大,但马路上一堆一堆的人仍在辩论,很热闹。
上海的工人们起来了,这是上海工人运动光荣传统的继续。
陈清林告诉我,薛敬先今晚要回来,因薛打电报给系总支,被扣起来了。现在,已布置好教室,单等薛一到,就进行审判。
我班在对待“红旗”方面是全校最狠的一个班级。
1966年12月31日 阴 星期六 西南二楼
下午,机电系开会,清算系总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主要介绍机三事件。会议后期,机二同学揭发许仁同,立即激起愤怒,给许带上反革命分子高帽。
晚,薛敬先正在洗脚,无意间透露黑材料已交给尹承仿处理。于是,直追尹,尹被迫承认。我们立即召开卫红公社大会,要求消取吴志华、尹承仿取消党员资格,并开除团籍,在同学压力下,张德龙不得不答应同学要求。
注:个别姓名作者有变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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