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日记作者在1965年是同济大学建筑系学生。
1966年10月
1966年10月1日 星期日 阴 西南二楼
上午,参加国庆游行,曹荻秋作报告。通过主席台时,曹不在,正好进去了。下午看电影“毛主席和百万革命大军在一起”。晚在六楼顶看焰火,与郭成奎说了一会儿话,他给我介绍昨天跟叶乐业的争执及“傻大姐”李云凤的笑话。
1966年10月2日 星期一 晴 西南二楼
今晚看电影“渔岛之子”及上海戏曲学校演出的“五人相声”“西藏舞蹈”等。听说熊汉章从广州回来了,我去找,李世顶说他睡觉了。
1966年10月3日 星期二 晴 西南二楼
下午与熊汉章交流对运动的看法。熊说周元福他们私心重,玩字当头,从广州还准备逛长沙、南昌、杭州。只晓得向国家伸手要钱。晚看电影“苦菜花”。
1966年10月4日 星期三 晴 西南二楼
种种迹象表明,学校运动已定了调子,有些大字报开始向运动中的闯将(在他们眼里是落后的红五类子弟)进攻了。的确是严峻考验的时候,敢不敢坚持真理,怕不怕被孤立,检验自己灵魂的时候到了。今天讨论我班红卫兵参加哪一个组织,发生了分歧,有些对运动无所谓的人要求参加系红卫兵中队部,有些不响,熊汉章与国宪水坚决不同意参加中队部。下午,我与熊汉章、国宪水在宿舍讨论,如何才能改变目前这种冷冷清清的局面,怎样才能真正做主人。我们三人也有分歧,我觉得他们两人过于偏激。“斗”字上可以统一为什么不统一呢?我们要主动争取工作做,而熊总是说“他们的斗批改”是修正主义性质的,所以不同意。刘克传沉默了,他怕。钱胜元晚上说:“还是不响好!省得麻烦!”又说:“他妈的,我们早一点回来就好了,在王涛问题上就可以看出真假革命了!”
1966年10月5日 星期四 晴 西南二楼
一早解立周就来找我,我还没洗脸,就一起到机二去找石灿如,石态度很明确,坚决参加毛泽东思想红卫兵。上午班级交流经验,会前跟董翠荷议论参加哪一个红卫兵组织,董说她去找杨云龙,杨说:“你们不遵守纪律!”董翠荷犹豫了,对我说:“跟他们在一起不开心!”马新乐却坚决要求参加系红卫兵中队部,董又犹豫起来,最后仍含糊不清。我去复旦参加“红卫兵复旦大学委员会”成立大会,会上蔡祖泉发言了。回校已下午一点,看了看大字报,回宿舍又跟熊汉章争了一会,我不同意他现在提出的“揭字当头”的口号。
1966年10月6日 星期五 晴 西南二楼
这几天,第一小班几个同学太“过激”,熊汉章也一样,跟着他们干得很有劲。我很喜欢“敢”字当头的人,但他们现在不愿参加斗刘金鼎,我不同意。我一向主张斗中有揭,揭中有斗,坚决反对划框框、定调子、压制群众。
上午毛选学习后,布置斗刘金鼎战斗任务。由薛可富宣布各组负责人名单,这些名单没有同我商讨。
董翠荷同我商量工作,一会儿对“红旗”发牢骚,一会儿对“东风”发牢骚。后来告诉我公社有检举熊汉章的材料寄来。中午,熊催我去参加机电系毛泽东思想红卫兵串联会,我没有去。我觉得对熊的问题很棘手。下午看了熊的材料,他的确向房东的女儿写了求爱信,但我怀疑这信的来源(可能有人暗中操纵)。晚,参加机电系毛泽东思想红卫兵串联会,研究成立宣言。机二、电二等几个人态度含糊,对上海市运动不太关心。他们认为只要脱离系红卫兵中队部就行了。参加会的几个人没有革命朝气。
1966年10月7日 星期五 晴 西南二楼
学毛选前研究工作。胡金铭对昨天薛可富私自定的名单提了意见,胡质问薛为什么不跟他商量,为什么各组负责人都没有第一小班的同学。我提议红旗组不能享有特权。争论中有一触即发之势。上午,领来刘金鼎材料,发给各战斗小组讨论。下午,在新饭厅揭发刘金鼎罪行。令我生气的是,原来要我在大会秘书处,而肖德龙等擅自改了,真是欺人太甚。晚,看电影“毛主席第三次接见百万大军”。张兴中等介绍参观毛主席故居情况,薛可富说:“他妈的,相当于富农来!”
1966年10月8日 星期六 晴 南楼327
今天,班文革讨论下午参加会议的名单时又争吵了。薛可富提了两个人,一个是羡锡全,一个是吴向明。胡金铭说:“我提议刘克传!”薛说:“那不行!他吊儿郎当的!”董翠荷说:“那怎么办?表决吧!”我说:“刘是不太关心运动,但他开始的观点还是明确的,他的家庭出身比吴向明好!”董说:“那叫刘克传去好了!”薛说:“我服从多数,保留自己的意见。”胡与薛顶牛很厉害,我不支持薛。
毛选学习后,班文革讨论调查熊汉章的事。薛可富提出让薛敬先去,我不同意,我说:“薛与熊原来就有成见,怎么好让他去呢?”后来决定我和胡金铭去。薛可富说,他跟俞志文讲过,问俞如何处理,俞说:“我也没办法,运动中不整学生!你们班文革看如何处理吧!”我说:“班文革为什么管这些事!为什么叫我们处理?”我和胡找俞志文,俞问:“你们看什么性质?”我说:“我们怎么好说什么性质呢?只有调查后才能决定!”他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们看性质严重不严重,要不要调查?”我们说:“调查总归要的!”他听说我们俩去调查,就说:“你们去,组织上派一个党员同志跟你们一道去!”后来含含糊糊说叫尹承仿去。胡对我眨眨眼,我说:“那就叫他一道去吧!”我们俩到草坪上商量了一下今后的工作,决定重新组织战斗组。下午,在新饭厅开控诉会,王、刘、侯、李都被带来了。会前放了“收租院”录音,还不错。国宪水出了一张大字报,看法还很正确。我到他们宿舍谈了自己的意见,决定自由串联,组织自己的战斗队伍,边斗边揭,打破旧框框,把这运动推向新高潮。
晚看电影“矿灯”,启发很大。看到了党的工作者如何在白色恐怖下组织工人。更认识到党的伟大:尽管工人斗争性很强,如不组织起来就不能取得胜利。是党把那些穷哥儿们团结起来推翻了旧世界!
1966年10月9日 星期日 晴 南楼327
一早就被胡金铭喊醒。吃早饭时商量了调查计划。胡先走把我给久明的信带去寄了。出乎意料,薛敬先也去南汇。我们原来商量的计划只好改变。薛一路上和我们似乎无隔阂地聊着。车到港西,我先下去,他们三个去公社了。
首先找到张阿二,他刚从仓库出来,又把我领回仓库,这时跟来了张培仙、陈忠德(队长)等。反映熊的情况,他们只能反映一条“罪状”,也不得不讲一些成绩,如开头两个月经常参加劳动,自掏腰包给生产队买书等。我问最近是否有人来了解过,张培仙说她听汤林仙(港西一队)讲有人来过。后来到张阿二家,张福仙也在,就拿出学校的回信给我看。张母、张嫂、张兄纷纷反映情况,张嫂反应最凶。张福仙似乎还脸红,但讲起来也不太怕,张兄鼓励她把话讲完,她说没有什么了。我征求处理意见,张父说:“年轻人,教育教育就行了!”张福仙说:“这种人不处理不行,我看跟牛鬼蛇神差不多,到处造谣!”
离开张家,去一队找汤林仙,她正拾花,她说听四队讲有人来过。薛敬先去大队了。我从水管上跑过去,他们大笑。到大队部,薛敬先跟我说了熊的情况。
我去中港,遇到江广勃同班战士项祖仁,带我去连队,路上给我介绍了部队文化革命情况。时值下午,到部队后,正洗脚,江广勃来了,两手都是泥,而我两手水,我们把手伸出来却没有握,相视而笑。他问我信是否收到了。说着领我进屋,要我坐在床上休息,自己却跑出去做事了。我提出要到生产队,他立即叫了一只船,摇到十四队仓库。我捡花,他走了。我跟施财富谈了一会,跟杨奇龙到西边油菜田,和钱之瑞、方招郎、施金招等说了一会儿,又到徐国良家,陈雅珍说她如何受排挤,说着哭了。这时江来喊我吃饭。他把船拉过来,用木板划,并告诉我,他国庆节代表上海警备区发言,很怕。我说你将来一定能看到毛主席,他手一挥说:“别说。”很天真的样子。他叫我坐到饭桌边不要动,自己跑去端饭菜。本来端了两盆菜,又还了一盆,接着端来一盆包子,用筷子夹了一只按进菜盆,一只一只,装了四只,直叫我吃,全饭厅都看着我。他自己装了一盆青毛豆角,我要吃他不给。我就说:“那好,这盆菜还掉好了!”他挡住说:“要吃光,不吃也要倒掉的!”我说:“那我们两个吃!”他说:“好!”说着夹了一筷子。对我说:“吃!”我一个吃完,他把另一个按进我碗里说:“嗯!”我说吃不完,可已按进饭碗。我夹出来放进他碗里,他嘿嘿就笑,不再推让,就吃起来。似乎很香。晚饭后,去十四队参加毛选学习,钱之瑞领读,船上一人送开水来。去七队,老年人分三组学习,陆忠兰在一组领读“妇女”一节。向陈文标了解七队的近况,就到他家里去睡觉了。
1966年10月10日 星期一 晴转阴 南楼327
早上起来,站在河边发呆,江广勃下操了,跑过来招呼我。我和一个小孩上了船,船到河中央,却不走了。江又去找了一块木板扔给我当船桨。项祖仁带我到海堤上玩,参观他们种的菜和养的猪。我对项说:“江广勃又去忙了,我不想告诉他就从这里走了!”项不答应。后来跟江当面讲,他笑笑说:“吃过早饭,啊?”说着就走,我追过去,他正在摆齐漱具,边摆边对项说:“去,你带他玩玩去!”吃饭时,那个脸黑黑的长丰县人王××来了,坐到我对面就笑,看了一会,说:“我看到你很高兴!”接着副指导员也跑过来招呼我。说招待的不好。部队就要集合上课了,我跟王××聊了一会,江送我走。这时,李心臣(副指导员)、范排长、苏十强等都来送行。过了河,我对江说:“你一定得把日记寄给我,否则我就写信,写他十几封!”他笑笑。到中港上车时,遇到叶美姑,我给她抱小孩送到医院。胡金铭,尹承仿两人不见了。11点乘车回上海,路上读主席语录和十六条。
回校后,对国宪水的大字报已有争论。看来,两条路线的斗争非开展不可了!不开展就不能斗好。
晚开宣传会议,龚志军说开完会要找我谈谈。
怪不得斗刘大会不让我做记录,原来指挥部是肖德龙、龚志军等负责。“红旗”,“红旗”,但他们不执行毛主席制定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路线,是地地道道的“白旗”。不斗争就不能达到团结。为什么龚要找我谈,说明我这些天斗争不力,在他看来我是动摇了。但我相信,我是会为捍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而奋不顾身的。分配任务时互相推脱,这哪里是干革命的样子,这也说明他们不走群众路线,不执行无产阶级革命路线。
开完会后,龚找我谈话。他的主要观点是:1.我认为绝大多数党组织是可以绝对相信的;2.你要用阶级斗争观点分析一下周围同学。当然,大多数同学是要革命的,但也有三四个,从现在反应的材料看,……的确如林彪同志所说,他们利用群众对党和毛主席的感情,进行反党活动。当然,你的阶级感情是深厚的,一提到旧社会的生活,就很痛苦,但你有一个缺点,就是容易激动,容易跟别人跑,不是说你自己没有观点。有些人,家庭出身不好;有些人,处理个人问题那么恶劣,我真不相信他们会干革命;3.关于熊汉章问题,你大概还有一封信没看到,那更加恶劣。由于他的影响,港西四队连双抢工作都搞不下去(我听到的和他讲的大相径庭:十四队小青年讲港西四队是公社学毛选的先进典型)。
回宿舍路上我说:“看来,当前两条路线的斗争非进行不可了。”龚说:“但你也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要注意一下周围同学的行为。”
决不拿原则做交易!出卖原则的“人”是驴!
1966年10月11日 星期二 阴 南楼327
这两天,同济风暴的前夜,这意味着同济的新生有了希望,就是要闹!就是要敢字当头、反字当头、乱字当头。决不能让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再继续下去了。
上午,给淑秀寄了“十六条手册”,然后收听了32111钻井队英雄事迹报告录音。下午去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大队部,筹备召开“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猛烈开火誓师大会”。晚跟龚玉兰谈对当前运动的看法。
1966年10月12日 星期三 晴 南楼327
上午,大字报增多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统治学校,运动就冷冷清清!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占据上风,运动就轰轰烈烈。下午收听江青等在北京“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猛烈开火誓师大会”上的讲话,全班同学情绪高昂。晚,全学同学自发在新礼堂召开誓师大会,会后去市里游行。高呼“造反有理!”“捍卫无产阶级十六条!”等口号。参加游行者都有一种革命主人公的自豪感,是过去官方组织的游行所没有的。
1966年10月13日 星期四 晴 南楼327
商定下午要开誓师大会,但所谓的“红旗战斗团(保皇团)”要开成立大会,所以某些人说不宜马上开,只好改期了。战斗组的会议也没开成,跟王忠辅、胡金铭等争论了一会,去串联,但机电系队部的房子被别人占了。我很生气,跟熊汉章大吵一顿,我认为他个人英雄主义太重。晚上,有人贴出“为王涛、侯东升、刘金鼎平反”的大字报,引起了激烈反响。校园里到处有人在辩论,地下系那个“忘不掉”在辩论中几乎无对手,很神气。(注:“忘不掉”是他演出的台词,是我班同学对他的戏称。)
1966年10月14日 星期五 阴 南楼327
今天上午班级誓师大会,我代表班文革小组发言。我说很多同学受到错误路线的影响,不少人脑子里还有条条框框,我们应该扔掉各种包袱,轻装上阵。再也不要人为地制造恐怖。尹承仿上去抗议说:“我抗议用文革小组的身份压制群众!”郭成奎也站出来说:“我认为尹承仿给王皖城扣帽子就是违反十六条!”我制止了,说:“我们开誓师大会,不要辩论!”
晚,在图书馆前,地下系“忘不掉”跟俞志文等辩论,机二指导员也参加了,但不敢暴露身份。后来,保皇派增多,于是开始围攻,有一个人跳到桌子上说话,另一个立刻说:“你是主席团的!”那人说:“主席团也有权发言么!”
直到一点多才睡觉。
1966年10月15日 星期六 晴 南楼327
上午就做会前准备工作。但到9:30,和平楼120室却被占了。我跑到一·二九礼堂,也有人在开会。后改在南楼草坪。我主持会议,宣布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机电中队及“卫红”公社成立,到会者约300余人。成立大会后立即有很多单位来联系报名。两面金字红旗在空中飘扬,很有自豪感。
下午在一·二九田径场举行“东方红兵团”成立大会。有机电系“卫红”公社、建材系“北京”公社、路桥系“先锋”公社、数理系“风雷”公社、地下系“东风”公社、建工系“八一”公社、建筑系“换新天战斗团”等单位。群众自发组织,同仇敌忾、斗志昂扬,与会者都是自觉的革命战士,都有主人公的自豪感。会后高举“东方红兵团”大旗,队伍浩浩荡荡前往上海市委门前游行示威。我很想跟着到市委去,胡金铭一定要我留在家里开会。下午我们初步讨论了分工负责问题。
晚看电影“两代人”。这部片子思想水平不高,有些个人英雄主义。
1966年10月16日 星期日 晴 南楼327
八点多才起床,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起床后去彰武食堂吃了两碗阳春面。跟徐远望的老乡、“红旗”战士辩论。然后去复旦、华师大。这两校保皇风很浓。张庆洋说他在宿舍内是绝对少数派(只他一个人造反)。华师大在辩论常溪平的问题,在辩论有没有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问题。晚饭,他拿来很多山芋,我今年是第一次吃,吃了两块肚子就发胀了。晚八点回校,看电影“赤峰号”的后半部。后来又参加了中心大道上的自发辩论会。
我们造反派执行的是最高指示,而不是顶头上司的所谓“指示”,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有主人公的自豪感。我们毫无顾虑,敢闯敢干敢造反!
1966年10月17日 星期一 晴 南楼327
上午去东方红兵团商量工作。决定晚上召开“群策群力大会”。由王德龙介绍“打电话受骗情况”,由ⅹⅹⅹ介绍“上海市大专院校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猛烈开火誓师大会”筹备情况。下午,卫红公社开各战斗小组负责人会议,决定每班推派一个负责同学来公社。然后参加制四召开的欢迎教师下班会议。我代表卫红公社、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机电中队发言。数理系一教师介绍他跟同学一道造反的情况,受到热烈欢迎。晚在新饭厅召开东方红兵团全体战士会议。会议按照既定程序进行,王德龙介绍情况后,很多人递条子要求再向市委进军。听说两名代表没见到陈琳瑚,要求派两车人去支援,后决定先派两辆摩托车前往。会上,一个资产阶级子女上台发言,说什么发言前报出身是唯成分论,使剥削阶级子女感到压力很大,遭到红卫兵严厉斥责,立即涌上很多人要跟他辩论,有人提议把他立即开除出东方红兵团。有人勒令他交出学生证,记下学号。在台上争了好久,大家才去睡觉。
1966年10月18日 星期二 晴 南楼327
上午9:30去兵团碰头。没有多少事情就走了。兵团接待站这几天人很多。熊汉章、张兴中等在印传单。下午,系中队部商量工作,决定我班去北京同学,但人没凑齐,只好作罢。
晚参加“鬼见愁”小组活动,商讨第三期战报出版内容。我建议组成调查组去调查朱晓初,特别是到工人同志中去调查,他们都同意。
1966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晴 东方红兵团会议室
上午去卫红公社与王金才等商讨有关事情。石灿如说了杨有群的情况,黄尚勇代我在中队部值班。10点钟在一·二九礼堂召开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大会,我在大会秘书处工作。会上有北京政法学院等校代表发言。下午陈琳瑚来校,全校沸腾,红白标语贴满校园。晚饭后,张建申跟我说起“红旗”,认为他们是地地道道的保皇派,文化革命的绊脚石。晚去兵团接待室,沈永林(铁五)发了一通牢骚,这家伙不好商量工作。兵团会议室有复旦、戏剧学院等校来商量召开全市造反派誓师大会问题。我班留校同学今天写了很多大字报。8点整,宣读上海市委文件,即在文化大革命中,党委暂时靠边站,不参与文化大革命的领导工作。陈清林传达班文革关于下乡劳动的安排,我不同意,要求全班同学讨论。8:30去东方红兵团开会,商讨两个问题:1.工作队回来后怎么办;2.是否下乡劳动?我提出,在当前形势下,不宜下乡,要去,最多只能去一小部分。风雷公社那位同志(老练,象个党员)坚决要下乡。他说:“王德龙不能以东方红兵团领导身份出现!他担任什么工作?”卞启良:“纠察队!”“纠察队还可以!他说王涛最多是三类干部,有什么根据?”此时,王德龙正走进来,卞启良问:“王德龙,你说王涛最多是三类干部,有什么根据?”王不顾大家正开会,就粗门大嗓地喊叫起来。
1966年10月20日 星期四 晴 南楼327
这几天斗争逐渐激烈,我认为现在安排下乡劳动是阴谋。上午参加宣传组工作。商讨宣传车上街宣传内容。
乘宣传车去文化广场,沿途宣读有关语录及造反派文章。有路二的女生及田通昌担任播音员。
下午三点多,上海市“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猛烈开火誓师大会”在文化广场举行,由戏剧学院那个女生雷英(昨天在兵团总部遇到)主持会议,主持者还有复旦谭启泰等。梁国斌、王少庸、杨永植、孟波等出席会议。
会上,复旦大学“李贵子”慷慨陈词,说上海存在一条黑线,这条黑线通到市委就追到市委。
同济大学连桂芳揭露工作队把她与张学梅打成反革命的罪行。
天马电影制片厂工人愤怒异常,揭发厂党委压制革命的罪行。这位工人发言精彩,不断博得满场掌声。
青年话剧团演员刘贵琴控诉剧团内实行白色恐怖,她说:“他们说我反党反毛主席,难道我还想回到讨饭的时代吗?你们看看这是什么道理?”她说,但政权还在我们手里,我今天就是坐摩托车来的。
会上,红卫兵给她戴上红袖章,戴上毛主席纪念象章。
黄浦京剧团一个女同志控诉她因起来造反遭毒打,上告到杨永植那儿,却不给答复。她边说边哭。
海舞蹈学校两个小女孩揭发杨永植干扰她们演出,其中一个是演“白毛女”的,她说到激动处咬牙切齿,眼里闪动着泪花。另一个小女孩模仿杨永植在他们学校的讲话说:“我一个天马厂不要了!”
会场群情激愤,要求杨永植、孟波靠边坐,梁国斌、王少庸说回市委研究一下,他们走后,只剩下杨永植和孟波,很尴尬。
第二军医大学发言,斥令杨永植站起来,杨不肯站,台下挥舞红旗,齐声呐喊助威,戏剧学院那女生雷英说:“请杨永植服从大会主席团决定!”,红卫兵硬把他提溜起来。
会议气氛热烈起来,复旦谭启泰领头向毛主席宣誓。表示革命到底造反到底。为了铲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我们这些人拼出来了。
“白毛女”向大家报告,她们现在罢演了!她们去见江青,江青也支持她们。
我们的宣传车在南京路、外滩等处一遍又一遍广播今天大会实况录音。回校已晚上十点多了。
1966年10月21日 星期五 晴 南楼327
最近很多人心动了,想外出。我与胡金铭商量如何组织大家起来战斗,因此跟陈清林吵了一架,陈说:“你过去为什么要出去?”照他的意见,根本用不着组织,谁想干啥就干啥。他说他最后一个出去。我认为现在出去,是逃避两条路线的斗争。
上午,与东风公社同志一道去天马、海燕两个电影制片厂。碰到几个演员。看到徐昌霖、赵丹、孙道临等的自我检查。
晚上返回学校。关于下乡劳动问题,引起激烈争论。“红旗”乘机煽风点火,企图分化东方红兵团。
1966年10月22日 星期六 晴 南楼327
今天下午仍去文化广场开造反派誓师大会。杨西光、杨永植、孟波、陈琳瑚等被罚站。(会议情况见记录)
晚,乘校广播车回校,少了一个男播音员。我广播一遍自己写的稿件。马路上听的人很多。有人说,我的稿件倾向性太大,报导太详细。
1966年10月23日 星期日 晴 南楼327
今天是星期日,本打算去交大送“材料”,张兴中、薛可富要我跟他们一起去找陈晓彬,就顺路前往。在陈处吃了午饭,他买了很多小菜。化工研究院运动搞得冷冷清清。我鼓励他当化工研究院的孙悟空,但他对运动似乎不很关心。张、薛随他到外滩去了,我就到华师大,师大造反派去北京了,造反派不承认现在的大会主席团,自己成立了文革筹委会,遭到保皇派的围攻。去交大,向“穷追到底”战斗队的陈天伟反映七系党总支书记在北站造谣的事,当时有几个华师大女同学在场。交大形势不太好,造反派没有统一组织。晚回校后,参加关于“三秋劳动”的辩论。我们给“红旗”提个问题:到底是政权重要还是粮食重要?他们回答不出。校产科有个木工说:“我支持东方红兵团现在不下乡,为什么苏联这么大的西红柿都买不到?你们想想……”他边说边用手比划。
1966年10月24日 星期一 晴 南楼327
上午九时,东方红兵团在新饭厅开会。制二解立周说校广播台包庇资产阶级孝子贤孙,压制革命造反派。会上立即派“九·一五”战斗团和“东风”公社去校广播台造反。把革命造反大旗插到广播台上。中午,广播台播出“东方红兵团接管校广播台”宣言,东方红战士热烈鼓掌。“红旗”战斗团的大队长曹志荣想上广播台,被东方红纠察挡住,两边发生争吵,曹去调动人马。我和解立周等四人代表东方红兵团前去谈判,龚志军拦住我问:“什么事?”我不理他,只顾往前走,他忽然大叫:“哎,哎,这是红旗战斗团,请外人离开!”又对旁边的人喊:“他不是我们的人,要他出去!”我只是不响,旁边的人说:“不是的也没关系,让他听听么!”我们要求他们派四个代表,曹志荣却说:“你们能不能代表?如果不能,就不要来!”争了一会,我对我们的代表说:“那好,他们不谈,我们走!”东方红兵团战士说:“不要跟他们谈,要辩就开全校辩论会!”我问曹:“你们敢辩论吗?把你们全部人马都拉来,我们开辩论会!”曹不敢应答,心虚地说:“你们不谈”转身推推另一个人:“走,我们去市委!控告他们一小撮人抢占校广播台!”于是带领人马去市委“造反”了。
下午,校广播台造反派在兵团开了个会,商讨下一步工作。有个女生很激烈,说要坚决占住广播台,广播我们的稿件,领导权一定要掌握在我们手里。她说,先在内部改组广播台,如果不成,各战斗组派代表协商。
晚,和沈恩裕等说了一会话,有暖五同学来调查。
1966年10月25日 星期二 晴 南楼327
上午,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大队部开会,机电中队无人出席,我只好代开。商量大队部健全组织问题。下午,东方红兵团总部开会,也商讨健全组织问题。晚在文远楼106参加风雷公社(数理系)誓师大会,由连桂芳介绍写“大疑问”前前后后的情况;北师大同学介绍了北京两条路线斗争的简况。
1966年10月26日 星期三 晴 南楼327
上午,东方红兵团总部商量封闭大会主席团,由先锋公社提议并执行,其他公社支援。决定卫红公社派人去复旦声援。东方红兵团决定跟红旗战斗团等协商共同使用广播台。
9:00建工系“八一”公社几个同学进会议室,等待“先锋”公社同学一道行动。后来,他们自己干了,大会主席团的工作人员乖乖的搬出东西,就把门封上了。
晚,东方红战士围住石志文辩论,石被挖苦得说不出话,跑了。张一平说“这家伙死不要脸”又说他生父可能是地主,石大怒,要人家去调查。
1966年10月27日 星期四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下午陈琳瑚在新饭厅检查,“东方红”战士对他的检查很不满意。但“红旗”在下面起哄,东方红战士起立,“红旗”却喊起“造反有理”来了。会后,我班“红旗”铁杆尹承仿、吴志华、贾秋菊被“东方红”战士围住辩论。我当众揭了他们的老底。晚,南楼327室有西藏民族学院的农奴忆苦思甜,他们的汉话讲得很不流利。
1966年10月28日 星期五 晴 西南二楼328室
深夜被广播声吵醒,报导我国第一颗导弹核武器发射成功。我与国宪水立即起床去总部写祝贺标语,从凌晨3点到5点,天冷,与国宪水及一个女生贴好标语才回宿舍睡觉,直睡到9点起床,去四平商店买了一支钢笔。
晚,东方红兵团又商量组织落实问题,但仍无结果。有两个人到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大队部开介绍信,说是要外出串联。
1966年10月29日 星期六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今天上午在新饭厅辩论,但“红旗”不敢来。关于广播台的问题,我上台发言,驳得他们体无完肤。晚看电影“智取华山”。与徐远望看同学照片,并分析他们在运动中的表现,感到人的确复杂。
1966年10月30日 星期日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今天去市里买了一条裤子和一条裤头。顺便去魏素贞家一趟,并留下一叠传单。听说她要调到贵州某地了。
晚看电影“钢铁战士”。在新饭厅因为坐位的问题,跟国宪水争了起来,这次我是不对的,但我坐上后,就准备一直坐下去了。这两个小时内我尝到了“红旗”派的滋味。
徐远望回宿舍印传单,张兴中却上床睡觉了。徐要张帮忙,张不肯。徐说:“实干家,下来帮帮忙吧!”张说:“你把我打成反革命也不干!实干家,你自己干吧!”
1966年10月31日 星期一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下午三点半,去复旦大学声援。复旦两百多革命造反派要求团委交出黑材料,已在团委门口坚持了十天十夜。有二十一名同学参加了绝食斗争。
晚,去市委。开始只有王少庸、马天水二同志接见,在同学们的一再要求下,曹荻秋才到会。对于复旦同学提出的四个条件基本上满足了三个,关于公布市委领导出身成份问题,要请示毛主席。但电话是杨西光打的,同学们不信任,很多同学走上台,质问杨西光,杨很尴尬,跟同学吵了起来。后来,国务院接待站来电话,复旦马学洪抢上去接,杨西光回到后台,一进门就发脾气说:“马,这个马学洪,你这个做法也太……”马天水立即阻止他:“老杨,咳……”连说带使眼色,杨才停止说话。
电话转到总理(已经休息)又转到中央文革,也没有解决问题,市委秘书长杜淑贞答复明天再来打。
曹荻秋发言,不断有人上台,指责他官架子十足。曹说:“那你们不信任我了?我们应当互相信任!”
王少庸搞过学生运动,所以很有一套。一开始,同学们要求陈丕显、张春桥到会。王说:“陈丕显同志重病,中央批准他修养一年,张春桥同志还在北京!我不说谎,如果说谎,你们开会批判我!”
回校,已经凌晨五点了。在彰武食堂买了几只馒头,边吃边回宿舍睡觉。
注:个别姓名作者有变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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