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日记作者在1965年是同济大学建筑系学生。
1966年7月
1966年7月1日 星期六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早晨开始写入党报告,写家史。讨论时交给了俞志文。
下午:陈琳瑚同志作庆祝党的四十五周岁生日讲话,并讲了同济大学文化革命运动情况。
晚上:新饭厅庆祝党的生日晚会。由各班演出。
“黑人舞”大出洋相。建筑学四年级的音乐“明星”独唱。
在昨天的会议上,陈琳瑚重新强调了这次运动要以工农同学为主力军。下午在“一·二九”礼堂收听报告,坐在我旁边的熊汉章说:“我要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用肘捣他说:“那也要讲究策略!”他说:“是,我一直在考虑。”
晚上,评演出:甲:“今晚,那个舞蹈队指导演得顶差,把黑人兄弟演成那个鬼样子!”乙:“哈哈,文工团的活宝。”甲:“那个朗诵诗的家伙感情太丰富,声音跑调了。”乙:“那两只眼睛向下斜,给人一种紧张的感觉。”甲:“芭蕾舞在乡下演出,老头子骂着跑了:呸,什么光屁股舞。”乙:“那也不一定,‘白毛女’没人看吗?。”
上午讨论时,俞志文又来“关心”我的那活报剧了,问:“修改了没有?”张兴中说:“不写了!”俞说:“花了那么多精力搞出来的,怪可惜的!”我说:“准备重新写个‘对口词’或‘三句半’。”
摘录解放日报(7月1日):
桑给巴尔一位朋友在井冈山茨坪参观时,伏在小河边畅饮清澈的流水。他对同伴说:“喝吧,同志们!这是毛主席喝过的水,喝了会心明眼亮。”
哥伦比亚一朋友说:“井冈山的空气特别新鲜,特别甜润,这是毛泽东同志用革命暴风雨洗涤过的空气!”
东南亚一朋友说:“我在井冈山的时候,是我一生的黄金时刻。我四十年来学的,没有在中国一个月学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多!”
卢旺达一位朋友,在春天来到井冈山,参观黄洋界时,沾了一身杜鹃花瓣,一个同志替他拂去,他说:“让它留在我身上吧,这是井冈山的火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要带着井冈山的火种,去烧遍整个非洲!”
毛主席关于游击战争的军事著作:“井冈山的斗争”“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1966年7月2日 星期六 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听中央台广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
下午:学习“毛泽东思想万岁”,讨论,看大字报。
晚上:看电视“他们在成长”。
上午在新礼堂记录:
1、文艺作品给谁看的问题,2、对象是工农兵。文艺工作者对工农兵不3、熟、不4、懂,5、不6、熟悉他们的语言,7、不8、懂得他们的感情,9、还谈什么文艺创作呢?要改变思想感情。10、学习马列主义和研究社会。11、文艺作品的服12、务对象:①工,13、②农,14、③兵,15、④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但一定要站在无产阶级立场而16、不17、能站在小资产阶级立场上搞创作。
工农兵的形式,工农兵的语言,工农兵的思想感情。
吸收中外文艺作品的精华,但不可生硬模仿。
今晚看电视,有个人把头伸到电视机前,挡住了好多人,别人提出抗议,他缩回头,隔一会又伸出来;再提出抗议,再缩回去,过一会又笑嘻嘻地伸出来。后来有人使劲拍了他一下,他才笑着跑开。
下午,是第二次党委常委扩大会。校党委发出通告,要引火烧身。大字报立刻琳琅满目,有人质问党委,为什么通告只空喊口号;有人说刘金鼎在声讨会上装哭,理由是:刘金鼎在会上哭,王涛在家里笑,这里面肯定有鬼!
晚饭后,与徐远望一起去同济新村。这座“教授之村”象公园一般,法国梧桐的浓叶遮蔽了石板路上方的天空;住宅之间是小花圃。月亮出来了,新村安静而神秘。
1966年7月3日 星期日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我第一次给别人(张兴中)理发,后让王注仁修理。
下午:睡觉。
晚上:贴出了许多新的大字报,刘金鼎最多。
1966年7月4日 星期一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看大字报,焦点仍是刘金鼎。唐晓声只有骂骂咧咧、吃吃喝喝之类的小事情。
下午:讨论会上东拉西扯大字报的内容。
晚上:仍看大字报。发印有毛主席四篇文章的小册子。
今晚贴大字报时,一个戴手表的家伙走过来说:“你们贴到健身房去吧。”薛可富怒气冲冲地说:“这儿闲着干什么来?你搞什么搞?”那家伙很尴尬,呆了一会说:“你好好说么,何必……”“算了,算了!”“吃点亏吧,别管了!”“嘿嘿……”几个贴大字报的一连串地投过话去,那个人气得瞪着眼走开了。
今天大字报给马列主义教研室提了不少问题,特别对写第一张大字报的六同志提出疑问。
1966年7月5日 星期二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学毛选,看大字报。
下午:与羡锡全去健身房看李国豪的大字报。
晚上:与国宪水争论“钱与物”的关系问题。
大字报摘录:
右派分子孙大雨说:“今天有人劝我不要来,怕我摔跤,我还是来了,为了帮助党整风,就是摔死也是值得的!听了毛主席的两次讲话,我的劲头更粗了……”接着就大肆污蔑党和社会主义制度。……
蒋汉文说:“我这些年来工作很卖力,不要到老年给我扣上帽子再进棺材!”
党委副书记唐晓声为了活命,乘轿车去反革命分子家里乞讨鸡血疗法。并买来大红冠公鸡,先给他老婆做试验。
工人潘福顺,为揭发顶头上司贪污腐败,先后三次向党刊、市委以及中央写信,后来被迫搬到崇明落户,以便继续斗争。
李国豪,这个同济园内第一号“权威”,贴了他老婆叶景恩一张大字报,说:“洋奴叶景恩回家乱说,我们以为她是发疯……”旁边几张大字报,骂李是蠢驴,想蒙混过关。
今晚,国宪水跑到我们宿舍提了一个怪问题,说:“譬如造长江大桥,从钢铁厂买钢材,从木材厂买木材,……,我说都不要给钱,反正都是国家的,何必给钱呢?”我就给他讲钱是怎样出现的,他听后,哈哈大笑说:“嗯,讲完了。不错,我在这方面也许比你晓得的更多,但我的问题你还没解决!”我说:“你的问题就在于你不懂钱与物的关系。”我想告诉他:货币到共产主义社会会自然归于消失!这时薛可富不让我讲了。
桥五陈慧琳:当我在欢乐中度过童年,却有千千万万个徐妈妈和她的亲人,流落街头,忍饥挨饿,幼小的生命在超越她们年龄的苦役中挣扎,多么不公平的社会!……优裕的生活,使我看不清社会,看不到阶级,看不见阶级斗争。如今,党给我指明方向,使我见到了阳光,见到了真理,这一切是多么的宝贵!
力学四年级大字报“同济大学校风一瞥”:
同济无文科,但“厕所文学”与“课桌文学”风行,有些下流得令人目不忍睹。有一张课桌上不厌其烦地刻着“beautiful girl, beautiful girl!……”
同济对新生够“热情”。刚入同济,如入西欧古城堡,奇装异服,“香气”扑鼻。西北楼传来隐约的“星星嗦”之音:“风啊,吹动我的船帆……”西南楼传来:“哎呀,我的妈妈,年轻人就是这样……”中秋月夜,在新村草坪放映“小月亮”,可谓别有用心!大月亮套小月亮。同济党委的官老爷们,你们要把我们引往何处?
“三好坞”成了“相好坞”,每天傍晚,对对情侣在这里出没。我们想到公共教室温书,这里同样不妙,说说笑笑倒还罢了,还做着“动作”,逼得我们只好退出。
“被窝夜宵”。半夜醒来,甲忽然推醒乙,一起到彰武食堂买几只大饼,装几碗冷面,围被而坐,边吃边谈,津津有味!……
“自制面包”,你拉开抽屉,会发现大大小小的“面包”,打开面包纸,却装满了蚕豆皮、香蕉皮……
1966年7月6日 星期三 雨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第二部分,关于“普及与提高”问题。
给合肥四舅及父母写信。
下午:学习“‘国防文学’是王明右倾机会主义路线的口号”
晚上:团小组活动。
下午,有人说,张百塔有个新发现,某报在主席像后边恰好是“战争”两个字。那人认为是凑巧,在这上边费心思,是无意义的,薛可富马上说:“提高警惕还是有必要的!”说得那人很生气。
“国防文学”是提倡阶级调和的修正主义口号。这个口号不承认无产阶级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里的领导作用。
晚,团小组有所变动,胡秀芳争着读文件,读过后大家东拉西扯。关于如何活学活用毛选,谈不出什么办法。薛敬先来得迟,他说现在有人乘机丑化党的干部,施美英不同意他的意见,跟他争辩。
北京建筑工业学院揭露唐晓声:
搂着女青年跳舞至深夜,说“具有世界意义”。
原北京建筑工业学院院长是反党分子,该院党委烂掉了。
1966年7月7日 星期四 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第三、四部分。
校文工团揭露:
管弦乐队大演轻音乐。用这个抽象的文艺武器麻痹人们的精神,使人产生感情的潜移默化,沉醉于靡靡之音,对旧社会产生温情、留恋。
有的演员几周不唱歌,以便保持自己独具特色的嗓音,甚至“克”喉结,使其达到理想的位置。独唱卖力,合唱偷懒。
独唱“哈巴涅拉舞曲”歌词:爱情是个流浪儿,谁也不能驯服她,你不爱我,我偏爱你!我爱上了你,你可要当心……。而“卖布歌”独唱者,则不仅唱,而且伸开双手呻吟:我爱你呀我爱你,我的生活离不开你!……当文工团干部向校党委宣传部长王平汇报时,王平大笑说:“哦,哈哈,哈哈,他们把那叫做‘黄金时代’!哈哈,黄金时代,黄金时代!……”当学校提倡大演革命歌曲时,有些人不去演,认为“硬邦邦”的,演起来没有劲,有些人干脆在周六晚上找几个人去弹钢琴,弹他们认为“有感情”的曲子。文工团成为“政治避难所”“爱情介绍所”。
王涛宣称:“同济大学不仅要培养工程技术人才,而且要培养艺术人才!”
文工团去空军部队演出,一开始就唱“宝贝”,人家气愤地把扩音器关了。
路桥系一教授在国庆联欢会上大唱“满江红”:“怒发冲冠……山河破碎……”。
1966年7月7日 星期四 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第三、四部分。给学勇写信。
下午:小组内学“讲话”,讨论不起来。
晚上:李世顶给我写了岳飞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大字报上的漫画把党委所有负责人都画成小丑,有些人抓住生活小节大做文章,我班有些人不同意这样做,起来呼吁。
李世顶说,文工团分成了小分队,要我在本周六写一个作品,以便本周演出。晚饭后,羡锡全谈学校形势,他说刘金鼎问题最大。
今晚与国宪水在宿舍内的一场辩论会。
Q:今天我在路上碰到一个人,他叫什么来?噢,忘了。他说,应该集中火力,指向党委,这是对的;他说,大字报不要写得庸俗化了,这也是对的。但是,什么样的才算大是大非,象唐晓声吃熊掌,这样的问题难道是生活小事吗?这反映唐的作风,完全有必要揭!甲:你晓得我们大字报上写的什么?Q:写的什么?甲说了几句,Q抓住把柄。乙:(对甲)叫他回答,反让别人回答,他乘机钻空子。丙:(推Q)请,请你出去,我们要睡觉了!Q:我了解你们的意思,就是说你们表达的不好,没有把你们心里想的表达出来……丙:红鼻子老国,请你出去……Q:你别急好吧,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你这种做法,不觉得脸红?丙:我脸不红,你的鼻子倒红起来了!哈哈……Q:你这是自打嘴巴,鼻子红是生理现象,就像你的赖头皮一样,你这是人身侮辱。乙:国宪水,只有我最了解你,你也像我们一样,不能表达出你自己的意思!我问你,同济多怪,怪在哪里?你回答不出;我们大字报的中心意思是什么?你也回答不出。所以你完全是瞎讲!请走吧!(哄堂大笑,有人说问得好)Q又要辩论。乙:我要大便去了,今晚大便特别多!(又引起一阵大笑)
国宪水走后,引起了“内战”。在争论中,我忽然想通了一个问题,就是:在这次运动中,有些人不主动揭发问题,却到处挑剔,抓住大字报中的缺点大做文章,弄得人小手小脚,这些人无形中做了保皇派,完全违背毛主席“放手发动群众”的指示。我对这个问题一直想到深夜,总不能入睡。
1966年7月8日 星期五 阴 西南二楼328室
晚饭后,忽然有几个人往楼下跑,有些不明真象的人也跟着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下去一问,才晓得并没有什么事。
龙时庆来问我:“你对那张大字报的看法如何?”我说:“我根本不同意贴!”他说,昨天熊汉章大叫俞志文是保皇派,那几个“党员”围攻他,后来龙及其小组的人都帮熊汉章讲话,那几个人才不敢贴出那张大字报。他们自以为革命,又是“呼吁”,又是“建议”,甚是奇怪。你们呼吁什么,建议什么?难道前一阶段运动发展不健康吗?难道不正是千千万万张大字报才揭出了党委的问题吗?正是千万张革命的大字报,才看清了哪些人问题大,哪些人问题小,至于谁是牛鬼蛇神,还要随着运动的深入进行才能确定,但是,这一小撮人,专门挑剔千万张革命大字报中的小缺点,大做文章,说什么“不要丑化党的干部”,什么“集中火力”,“不要把运动引入歧途”……真是奇谈怪论!千万张大字报中,虽极小一部分有些庸俗化,但丝毫没有影响运动的顺利进行。这少数大字报在千万张革命大字报中占多大比例?正是你们,故意在这小瑕疵上做文章,故意挑起争论,才搅乱了阵线,分散了火力,把运动引向歧途。你们似乎在维护党,无形中却做了牛鬼蛇神的保护伞。你们左一个不准、右一个不准,叫群众这也不准说,那也不准说,说什么“不要伤害了自己的朋友!”请问,党委中谁是朋友?谁是敌人?难道不去揭发问题就能分出敌我吗?你们说不要打击面太宽,难道说,在没有分出敌我以前,揪住几个人不放就是对的吗?人民日报社论说,要放手发动群众,信任群众,不要在群众起来之后指手划脚,你们正是这种人。你们无形中拉起手来,保卫“校党委”,你们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动作,难道对运动有利吗?
1966年7月9日 星期六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写三句半没有完成。下午大扫除,与李世顶擦桌子。傍晚接哥哥信,说他当干部不会犯错误,叫我放心。晚上看电影“红色背篓”。
甲拿出电影票说:“同学,这个位子是我的!”乙:“什么,你的?看门的说了,今天乱坐!”甲:“如果看门的这样说,那是看门的不对。”许多人斥责乙,乙只好跑了。
傍晚,与徐远望、张兴中去三好坞玩了许久,选择拍摄镜头。
1966年7月10日 星期日 雨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与徐远望、洪国诚等打乒乓球,一直到中午。
下午:给秀写信。
洪国诚在跟胡金铭学拉二胡。徐远望叫他去打乒乓球,我跟着去,洪说:“我不明白,王皖城也喜欢打乒乓球了!”我说:“你怎么也喜欢拉二胡了?”他说:“我不过是自我欣赏,又不要拉给人家听!”他们俩到处乱跑,我问到哪儿去,徐说:“你不要问,这方面我们比你有经验。”后来,洪悄悄地撬开膳食科的门,隔壁炊事员在工作,机器隆隆地响着。在这里打了一会,来一个炊事员,商量了好久,他笑嘻嘻地,还是把网子拿走了。于是,我们找了根杠子搭在两块砖上接着打。这时国宪水也来凑热闹,他打球时做出鬼脸,打赢一个就对我挤眼,可他还是输。徐远望吹牛,拿到拍子说:“这局一定把他打下去!”输了五个后,就说:“输定了,下盘一定把他打下去!”可下盘照样输。
打过乒乓球,精神很好,徐远望睡了,我动手给哥哥和淑秀写信。
补:昨天,看电影前,与徐、张两个人去“三好坞”散步,大字报称“相好坞”,因为过去,每到傍晚这里就有对对情侣。现在没有了。槐树叶子很密,地上落叶很厚,有癞蛤蟆在爬。我们登上土山,爬到树上眺望,西北方向,霞光满天,有几朵白花在西北二楼屋檐下的深绿树丛中闪烁。从树丛隙缝间可看到路上行人在水中的倒影。小亭子油漆脱落,过去,这里毒害了不少青年。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镜头:竹林上悬挂着昏黄的圆月,一个白衣少女,怀抱琵琶,自弹自唱,黯然落泪。
林克明在俄语课上回答不出问题就伸舌头,卓娅老师看不惯说:“回答不出就回答不出,做出那个样子干什么?难看不?”
1966年7月11日 星期一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班级毛选讲座会。
下午:体格检查,收听上海市抗美援越大会广播。
晚上:自学毛选。
上午郭注林发言,象跟谁辩论似的,又急又快,抓住别人的一些观点就批评。发言后,有人说他讲得不错,又有人说也没有什么,只有一些空洞口号。
熊汉章在会上讲他如何想妹妹,有人就在下边嘘哈不停。龙时庆说:“老熊发言总比别人精彩。”
范宏元上去,一开口就讲错了,笑笑,伸伸舌头。他说:“通过八个月的……”付明注在下面接着说:“通过八个月的养病……”
“教授”对不懂外文的人胡扯八道,弄得人目瞪口呆,也不晓得他懂得几国语言。
下午,冒雨到校医院做X光透视,做完后去卫生科检查身体。(高170,重114斤)收听上海各界人民援越抗美大会的实况转播,复旦大学校长陈望道讲话。
1966年7月12日 星期二 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系活学活用毛选讲用会。
下午:寄出几封信。小组讨论。付明注、徐远望等为王诗德的大字报争得不可开交。
傍晚:去文工团活动,创作组没人来,李世顶叫我去喊人,教室都空荡荡的无人。
回创作组活动室,李让我参加一分队活动,我说不行,我不会唱不会跳,多尴尬。临吃饭时,他说那你跟我一起到五分队,又改口说再考虑考虑。李是不轻易暴露思想的人。
今晚睡觉时闲谈,说第一次见面的印象。羡锡全说:“王皖城给我的印象最深,你后面的头发翘着,穿个蓝的人民装,我一排队就找到你。”我问张兴中有什么印象,他说:“没什么印象,我感到你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你!”徐远望说:“你开始给我印象很坏,整天眯缝着眼,萎靡不振的样子!”
晚自修后喝开水,喝完一杯去倒,忽然“当啷”一声,旁边一人马上拍着我的肩膀说:“同学,你怎么搞的,唵?”笑着却很恼火。他放在开水龙头下的玻璃杯被碰翻了。我只顾接水,没理他。他说:“以后要注意了,唵?”说着他把杯子拿到另一只龙头下。旁边一个女生说:“伊大概眼睛勿来事。”她转脸问我:“侬眼睛灵哇?”我说:“灵咯!”她笑了,那男生也笑,我喝完水说:“对不起!”
1966年7月13日 星期三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登记机电系大字报。8:45后去“一·二九”听陈琳瑚报告。
下午:四楼登记大字报。
晚上:与徐远望合写大字报“从一个人的堕落看机电系总支的思想工作”。
1966年7月14日 星期四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李世顶交给我一篇对口词“保卫毛主席”,要我修改。是一个老师写的,很不押韵,改起来比较费劲。到图书馆去,借杂志及57年报刊。
中午:忽然听说下午要大扫除,徐远望说:“这么紧张怎么搞大扫除?”我以为又要检查了。羡锡全走来又说一遍,我说:“是不是要检查了,现在大扫除,墙上那么多大字报,真奇怪。”羡说:“你怎么每件事都抵触?”于是就跟他吵了起来。徐说:“有些事抵触就是对,象我没有白被单,就把我从下铺赶走,我一想起来就气。”接着对羡说:“任何事情都得分析,象你那样只能成为王涛的走狗。”羡说:“随你骂吧!”便生气地躺在床上,用被单蒙住头。
龚志军来了也说:“这个谁布置的?这么紧张还搞大扫除?”王注仁也在外边说:“搞什么卫生?”
对了,前几天游泳,要集体买票,我认为不好,羡就说我“每件事都抵触”。
下午:在宿舍搞卫生,与羡讲话很少,局面很尴尬,李世顶要我去文工团。今天审查星期六的节目,与李一起看了一会。李给我介绍谁是新的,谁是老的。有两个人正在跳舞,他说:“那个穿深色衣的是新的”李要我到第二分队,我说:“这不行,我既不会跳,也不会唱,又不认识人,多尴尬。”后来要我跟他到第五分队去两天。
去拿衣服,还没有做好,已超过了日期,而那个“驼背”小女人反倒来训我。
晚:写了俞志文一张大字报“大忙人小巴砬子俞志文”。写好后,徐远望迟迟不签名,张兴中说:“你们签吧,我不签!”灰溜溜地走了。我很恼火,又想起上一次那副卑鄙嘴脸。他总是当逃兵。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入团呢?我绝对不同意。看来,徐远望在革命中还可以信任,张兴中简直是老鼠,在革命中只会当叛徒!羡锡全倒是说出了我的缺点,应吸收有益部分。几个人签名,后都走光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写日记,想把今天的苦恼跟人谈谈,可是找不到!总之,今天我一肚子气!
补:吃晚饭时,徐远望说:“你进了文工团不要忘了我!你可别在里面变坏了!没听说文工团是大染缸嘛?”我问:“怎么会变坏呢?哪些方面?”他过了一会才说:“一是政治作风,二是生活作风!”
晚自修后,与李世顶闲话,李说了他这几年思想上的苦闷,声音激动。他说在一年级时就要求入团,但班上忽视,所以很快超龄了。下乡前他又打了入党报告,并亲自找俞志文汇报思想,只汇报一半,俞要睡觉了,说:“你书看得太多了,以后要多接触实际!”李说他去年七月给中央写了一封信,提出十四点建议,包括了北京女一中和中国人民大学现在的建议,他把信寄到“红旗”杂志编辑部,至今没有回音。我说熊汉章在一年级被排挤,他说要用阶级分析观点分析一下,该提就要提,不能总考虑个人。我说:“张兴中这个人没有骨气,经受不住考验……”这时听见一个声音“权威请进!”是徐远望、张兴中等几个人。张大概也听到了我的话,我想听到也好,就干脆问:“张兴中,那张大字报你签名没有?”他说没有。我忍住气问他为什么,他讲不出所以然。这种胆小鬼根本不考虑革命利益,严重的个人主义,为入团而入团。
1966年7月15日 星期五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毛选学习后去卫生科看病。
下午:去卫生科挂急诊。
晚上:团小组活动。
今天上午,在卫生科等了两个钟头,快吃午饭时,进去一看,张连旗医生已经走了,我很生气。只得把病历卡拿给另一个医生,那女医生叫我下午验血。
下午,挂了急诊。汪诗耀给我诊断。旁边一个老太婆医生跟一个学生争吵。
今晚,团小组活动,仍学习文件。这两天,班里潘志明、胡利民等写了俞志文的大字报,写的人很多了,但团支部不接触具体问题,还要大家讨论文件。俞志文来教室表了态,说:“……我看了看,干部写得少些,大家揭发嘛,我不会打击报复的!”讲得很不自然。讲过后,坐到位子上看他的大字报,看了一会,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1966年7月16日 星期六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下午去街上拿了做好的衣服。回教室,看到一堆人围在那儿乱吵,原来是工作队员来了。张一平在发脾气,工作队员稍一不同意他的意见,他一拍屁股就走。后来王忠辅拍掌说:“大家听刘其夏说!”刘就说:“运动刚开始不能过分强调策略,这样就是束缚大家的手脚。”“好!”有几个人拍起手来。李云凤说:“我说说自己的看法,我觉得现在应该先揭发系总支,我并不是反对大家揭发俞志文……”“嘘,哈”好多声音在唏嘘,搞得李说不下去,后来有人说:“让她讲完!好话坏话都要耐心地听,大家听完,耐心一点!”李撇撇嘴,想哭,又接上说:“俞志文的问题也要揭,应该怎么揭法,毛主席也说过,既要敢于斗争,又要善于斗争,要讲斗争策略。……”胡利民附在她耳朵边说:“讲讲便当来,要看行动!”熊汉章在背后说:“有人讲策略就是不想写大字报,给自己不写大字报找借口!”“这种人说揭总支问题,实际上总支的没写,俞志文的也没写。”李不敢再讲了,眼睛挤挤想哭的样子。
我没有发表意见。散会后,我给工作组讲了讲同学中的一些顾虑,要求工作组来班上讲讲,消除同学的顾虑,以便将来心里有个底。
上午,郭注林在教室里吵:“我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学生中没有保皇派了,咦,谁这么会造谣?”后来他又跟张百塔吵了起来。
晚,去“一·二九”参加欢送越南留学生晚会。我校留学生有37人毕业。学生会主席与留学生代表讲了话。然后文工团演出,最后放电影“这是我应该做的”该片描写一个三轮车工人做好人好事,没有什么故事情节,其实是带领观众游上海,只能算一部纪录片。
1966年7月17日 星期日 晴 热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宿舍里仍只有徐、张和我,洪国诚来了,我们开个联欢会。张打拍子,然后清喉,装出美国歌星小姐的样子,引得大笑。
下午:去“大学生之家”看了胡克实对青年业余作家的讲话。
晚上:与龙时庆等去同济新村、俱乐部紧锁大门。回和平楼看电视“‘特快’列车”。
龙时庆来我们宿舍,见锦纶丝袜搭在我的床上。龙问是谁的,徐远望说钱胜元的,龙说:“我说徐远望不会买这种花袜子。”扯了一会,龙说:“王皖城到大学以来比徐远望变化大。”我问:“变化在什么地方?”他不直接回答,说:“你一去南京路连老本都掏出来了!”我说:“我有什么老本?有些人总是从生活角度来衡量人,总是用自己的心理来揣测别人,那有什么办法呢?”龙眼睛瞪着我不响了。
1966年7月18日 星期一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尹承仿传达系总支扩大会精神。他说我们系被肖友瑟霸占了,长期以来实行教授治学。工作组同志讲话,要求集中火力对系总支,不要把过多力量分散到指导员身上。
下午:收到“解放日报”寄给我的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学习资料,这是我投稿的报酬。去游泳,票已卖完。
晚上:看了一会大字报。学习人民日报社论。
大字报揭露:一贫农子弟,向一资产阶级娇小姐求爱。该小姐找了几个女生在校门口集体捉弄他,使他得了精神分裂症,气恼之下,被迫离开同济。
晚上,范宏元来宿舍,说抓到李云凤两个“钢鞭”,一个是李的父亲至今还在劳改,一个是俞志文准备67年发展李入党。
后来俞志文只穿了一条短裤,赤膊走进宿舍,尴尬地笑着说:“小范,你找我来谈,就谈谈吧!”他坐到凳子上,说:“谈什么,快谈。”沉默了一阵。后来有人问他对大字报的看法,他说:“革命的大字报,欢迎!”徐远望问:“你认为我们班的运动情况如何?”俞答:“基本上是健康的!”徐:“什么地方不健康呢?”“这叫我怎么回答呢?”范:“现在有些分歧,你的看法如何?”俞:“不过是大同小异!”钱胜元躺在床上:“这不对,两种思想的斗争怎么能说是大同小异呢?”俞马上加以解释。刚进来时为冲破僵局,俞说:“小范,每天不是有四小时的毛选学习吗?说说体会吧!”范还没回答,徐说:“敢于斗争,敢于革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俞说:“哦,就是敢于拉下马?可别拉错了!别东打一枪,西打一枪,步枪的子弹不能装到气枪里……”
1966年7月19日 星期二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上午:学习人民日报社论“我国社会主义革命的新阶段”和“驳周扬的修正主义文艺纲领”。
下午:游泳。
晚上:俞志文来介绍今天系总支扩大会内容,然后说:“我们系的阶级斗争盖子基本上没有打开。”
刘英俊同志事迹摘录:
帮助公社劳动,他干劲很大,在他的锄把上刻着“向雷锋同志学习”“革命自有后来人”。
干活累了,就坐下来学毛选,他说:“累了才学毛选,学了才有力气!”
帮老百姓做好事,①铲除水井边的“冰山”②帮老百姓背米。说自己姓王,甘当无名英雄。他牺牲后,老百姓从照片上才认出是刘英俊。
看到连队的信扔在桌子上,就找来几块木板做信箱;找来废铅板做小火炉;把好几只旧马嚼子拼成新马嚼子。在操场、在课堂、在炊事房、在俱乐部,在每个角落都有他做的好事。他把做好事当作是革命的实践,在实践中改造自己。
制作语录板,他说换一次语录就等于抓一次活思想。
他送给新战士两本笔记本,上边写着“为人民服务”“将革命进行到底”。他对新战士说:“革命是大家的事,有你一份,也有我一份,一个人不学毛主席著作,就少一份革命力量,这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
他是佳木斯市某小学的校外辅导员,有一个小学生专画一些“文官武将”。刘英俊同志教育他要画英雄、学英雄。
1966年7月20日 星期三 晴 西南二楼328室
下午:文工团创作组活动。李世顶催我写对口词“学习刘英俊”。文工团全团开会,讨论“八·一”演出问题。李要我们下小分队,可是,小分队又宣布解散,话剧队、舞蹈队等也分开了。我不想参加文工团了。
晚上:赶写对口词“学习刘英俊”。
1966年7月21日 星期四 晴 西南二楼328室
本来叫我早上去文工团,可我不想去,推说扫地,对口词还没搞。李世顶又把一大堆任务压下来,并说明天就要交,我硬着头皮答应。把写好的对口词交给他,他一会儿又拿来,说刘英俊英勇牺牲的事没写,要我添上去。这样,学习毛选的时间都给侵占了。
我想退出文工团了!
昨晚,梦见了秀。我和她一起工作,一起学习,南开和同济竟连在一起,真荒唐。
刚下课,李世顶喊我,要我马上去找工经二的姜学忠。然后去图书馆看了一会“安徽文学”。
下午大扫除,暴雨忽然落下,从教室一口气跑到宿舍。看了一会“欧阳海之歌”,很感动。与张兴中讨论,王杰在牺牲的一刹那是如何想的。徐远望提出一个“怪”问题:“如果一个人不会游泳,他看见一个小孩掉进水里怎么办?”张说:“这不可能!”又说,“他要是跳进去淹死了,又救不出小孩,也没有什么意义。”
晚接久明的信,谈对现实中不良现象的态度。
给徐远望讲江广勃的事迹,讲了他的天真、热情、质朴。
如:说桂林山水,问“导演”是什么,开会时还带着训练用的手榴弹,有话抢着说完,拿个小本本随时坐下来写心得……
研究生问:“这个问题怎么理解?”教授也不懂,急中生智:“你说呢?”研究生:“不懂啊!”教授:“回去好好学习。”
1966年7月22日 星期五 雨 西南二楼328室
今天刘少奇主席发表了援越抗美声明,朱德委员长致电长征表示声援。我校广播台立即广播了各班的决心书,校园各处也贴满了红纸声明书。
下午,去文工团,与话剧队同志共同探讨“朗诵诗”的创作问题。
我正看一份油印剧本,一个人进来就拿过去。我问这是不是“同济风暴”,他说:“你怎么晓得同济风暴?”我说:“我当然晓得!”
决定:朗诵剧由姜学忠他们两个人写。采用了我的对口词,要我再写“英雄组曲”,任务紧迫。本想写一下江广勃的事,现在只得暂停了。
傍晚,李世顶送给我一首歌,要我明天参加合唱,真是赶鸭子上架。
今晚,工作组那人来了,过民主生活。
1966年7月23日 星期六 晴 西南二楼328室
好消息钉鞋小组明天开始免费营业。地点:331室,欢迎光临 雷锋,亲爱的战友,你安息吧!你未完成的事业我们来完成,你未写完的日记我们接着写。你放心吧,在你走过的路上,英雄辈出、前赴后继。不是吗?王杰跟着你,欧阳海跟着你,刘英俊跟着你,我们革命青年都跟着你。你一定看到了,在这条英雄的路上,红旗如林,凯歌四起。
我仿佛看到你高举毛泽东思想的红旗在前边开路,我仿佛听到你吹响共产主义的号角在前边冲锋。当你倒下去的时候,我看到王杰冲上去了,欧阳海冲上去了,刘英俊冲上去了。啊!那伟大的红旗,高高飘扬,永远飘扬,直到共产主义。那雄壮的号角,响彻云霄,千年万载,永不消失。
早上,参加文工团大合唱“长征”的排练。下午去和平楼,为明天的反美援越大会做筹备工作,原来安排“唱片赏析”暂停。跟话剧队同志讨论朗诵剧“刘英俊”。话剧队自己创作的剧本比较押韵,但没有突出刘英俊学习毛主席著作。我直接说了自己的看法,那个男生似乎不在乎,女生周××说应该接受我的建议。然后,讨论了我的对口词“学习刘英俊”。
李世顶说明天游行,我可以不去。我说:“那不行,游行也是很重要的政治任务,不能不去。”我强迫他把演出单上我的名字划掉了。龚志军说,毛主席在上海,明天可能看到,我多么想看到毛主席啊!
晚上,我独自到教室写“英雄组曲”。李云凤不晓得什么事也到教室坐了一会。
回宿舍时,席翔德来了,只顾和几个上海人讲话。我们几个娱乐了一会,张兴中扮老太婆,我扮老头子,扭了一阵。
1966年7月24日 星期日 晴 西南二楼328室
四点钟就起床、吃饭、整队,乘车出发。街上到处是“鼓动站”,“茶水站”,“医疗站”。反美援越大会由王一平主持。梁国斌、越南留学生代表、张祺、陈望道讲话。游行后坐建工系的车子回校。没吃午饭,直睡到下午三点多钟。起床后,游泳到吃晚饭。晚饭到彰武食堂吃了两碗阳春面。
晚上,俞志文来读什么文件,然后讨论,又是闲扯。
今晚,工作组那个人揪住俞志文的一句话进行矫正,俞讨好的笑着。他的眼睛表示:我听你的话,你讲的都对!这是他对待上级的一贯态度。所以,在我们班,他所欣赏的,也就有很多这类货色,如李××,吴××等。她们的表情可谓丰富,俞每讲一句话,她们就在下面频频点头,莫名其妙地跟着笑,她们的眼睛向他表示:我多听话,多顺从。她们的面部表情总是“激动”地抽搐着,真有演员的“天才”!但这一套,真正的工农同学怎么学得来呢?
1966年7月25日 星期一 晴 南313
今早听到毛主席横渡长江的广播,很多人在树下、在走廊认真听。毛主席今年七十多岁了,还能横渡长江,他老人家真健康啊!广播传来现场群众高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高呼:“同志们好,同志们万岁!”
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
毛主席啊在革命的急风暴雨中,您是舵手!在滚滚长江的风浪里,您是榜样!我在心里欢呼千万遍: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全国人民为您的健康欢呼!世界人民为您的健康欢呼!
毛主席啊您的声音响遍世界七大洲、五大洋!您的声音传入资本主义的层层地狱,震落了那些“奴隶”身上的枷锁!您的声音传到剥削阶级的“天堂”,打碎了那些寄生虫的美梦!您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黑非洲人民!您的著作把地球最阴暗的角落照亮!
毛主席啊我仿佛看到您用巨手扭转乾坤,把地球最阴暗的一面转向太阳。在委内瑞拉的山区,在南越的丛林,在多来尼加的战场上,在刚果(利)的篝火边,多少革命战士在读您的书啊,他们读了您的书对着带血的屠刀面不改色,上了绞刑架依然放声大笑。
毛主席啊全球的大风暴就要起来了!全世界人民向您欢呼!当共产主义曙光照遍全球的时候,世界人民将把您和马、思、列、斯排在一起!毛主席,您是宇宙间永恒的太阳!
今天下午,为响应毛主席号召,又参加了游泳活动。
今晚,班里买来西瓜水。
仍在转播毛主席畅游长江的实况录音!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幻化出长江两岸的人群和满江红旗。
1966年7月26日 星期二 晴 南313
赵佩玲来信说:她和阎庆国调到纺织工业局参加文化革命工作队,有人说他们是“健将级运动员”了。
周扬黑话:
我们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周扬说:“解放区的天就没有阴的时候?”
我们歌颂人民公社,周扬说:“不能用人民公社的决议搞合唱!”
周扬说:“开口政治,闭口政治,就不成其为政治了!”
“什么东西都加上政治标签,就是不爱惜政治,缺少政治!”
我们唱社会主义好,他说:“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你们唱那么几遍,社会主义就好啦?呵呵!”
1966年7月27日 星期三 晴 南313
上午,去工人文化宫参观蔡祖泉、杨富珍等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展览。下午讨论,打排球。我由于思想紧张,一发球就出错。晚,李世顶找我,要我重写对口词,埋怨我不去文工团。天热得很,去草坪讨论。
1966年7月28日 星期四 晴 南313
上午在教室大扫除。下午游泳。晚上学习毛选以及有关报刊文章。熊汉章已睡觉了,我喊他起来帮我整理俞志文的问题。我说:“这次运动我们工农同学再不翻身,在大学就没有翻身的时候了!”熊说:“这倒是次要的,如果是牛鬼蛇神,让他跑掉就坏了!”教室里,吴向明和薛敬先在写什么。我叫熊出去,找到北楼一间小教室。熊给我讲他掌握的材料,我写一会就困了,看了看“桂林山水”画片,稍觉清醒,就继续写。零点左右,回宿舍,熊穿着木拖鞋悄悄地走。王丕之是个标准的流氓、无赖,欺上瞒下。对于他认为有用的人,竭力巴结,他认为无用时,就一脚踢开,这种人在革命中肯定要当叛徒。
1966年7月29日 星期五 晴 南313
上午,写明天毛选讲用会发言稿“用毛泽东思想照照俞志文”,下午写到四点左右完稿。先交熊汉章、马俊仁等审阅。四点后去“一·二九”看彩排节目。晚饭后,马俊仁说:“针对性很强,主席的话引用得少了些。”范宏元说:“我看了以后感到振奋人心,处处打中要害。”潘志明说:“他们不敢不叫你发言,顶多叫你修改修改。”我说:“叫我发言也好,不叫我发言也好,这反映他们的立场。我想他们不敢不叫我发言,不过可能要找借口,叫我写大字报或者排到最后,说没有时间了。”
临睡前,薛可富说,你那东西还是写大字报好,我说:“我要发言,我通过学毛选,感到自己的观点明确了,我要说说自己的看法!”他说:“毛主席的话引用得太少了!”我说:“那可以修改的!”
今天彩排,两个装少先队员的女生很像,但在表演中有一个紧张了,不该她出场她却跳出来,旁边人提醒她,她伸伸舌头。另一个表演不严肃,总是笑眯眯的,小动作多。
1966年7月30日 星期六 晴 南313
上午毛选学习讲用会,后去一·二九听工作队副队长陈元的报告。下午讨论关于召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师生员工代表会议有关问题。晚上看建工系各班汇演,主题是歌颂雷锋、王杰、欧阳海、刘英俊等,工经二班同学上台声讨一个小头目。
青山长存,红旗不倒!
金色的霞光永不消失!
英雄的光辉永远照亮革命青年的道路!
早上,吴向明从我旁边走过,却不直接还给我发言稿,而叫龚志军告诉我:“你的发言稿不准备发言了,写成大字报吧!”我写了个纸条要徐远望交给潘志明,徐接过去,极不严肃地开玩笑说:“鬼鬼祟祟,鬼鬼祟祟!”我很生气,这家伙办事就是不行。后来范宏元对我说:“我今天第一个发言,你的稿子给我,我代你发言,有什么办法,他们剥夺了你的发言权!”“谁,谁剥夺了他的发言权?”旁边的刘兆潜听到,伸过头来问。范看看他没作声,走回去了。刘说:“你的毛选心得他们不让你讲?为什么?是声讨还是毛选心得?”他叫我修改,叫尹承仿添上我的名字。工作队员滕××把我叫到前边说:“如果是声讨会,就让你发言了,因为这是毛选学习交流会,我看就写成大字报吧,你看呢?如果你一定要发言,那就由你自己决定!”我说:“我通过学毛选想谈谈自己的观点,至于谈不谈,由你们决定,怎么对运动有利就怎么办!”他马上对尹承仿说:“他同意了!”又把我的名字划掉了。
中午去饭厅,付明注说:“今天发言,周元福的我最要听!”
打饭时队排得很长,我们坐在礼堂休息等候,张百塔说:“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发言?我气死了!”好多同学也围上来问为什么不让发言。
午睡时,宿舍内议论,付明注说:“工作组说王皖城的发言稿带有鼓动性,我说他没有这个意图,只是想谈谈自己的看法。”徐远望说:“鼓动起来揭发俞志文也没有什么不好嘛!革命的鼓动!”我说:“倒不是什么鼓动,主要是针对班级实际情况分析一下。”徐说:“他们认为对着天上打月亮的就好,对着碉堡打的就不好!”张兴中说:“周元福的吃西瓜汁,不知是谁批准的?在文化大革命中还在讲那些东西,奇怪!”钱胜元说:“今天开的不成功,好稿子都叫他们压下了!”付明注说:“我们要求重开!”薛可富说:“龚志军,审稿你参加了吧?”龚说:“我根本不知道,他交给我,要我给小王的!”
傍晚我去打排球了。晚饭时,熊汉章说:“我们在教室又进行了一场辩论!”他说:“我正跟薛敬先辩论,工作组来了,大家都围过去,一看要开会,有的人就溜了!”“我说保皇派,薛敬先就问谁是保皇派,我说我没讲你,讲跟你要好的那一个!后来他说有的他承认错误,有的他坚决不承认!”范宏元与马俊仁来了,范说:“罗金水把你的稿子给工作组看了,问为什么不敢叫你发言,我给你发言稿的评价是:句句是炮弹,处处是要害!”马说:“我的评价是一句话:你的发言稿是无产阶级革命派与资产阶级保皇派的试金石!”熊汉章敢于斗争,就是不大分场合,我给他指出了这一点。
下午讨论,有人说:“吴向明和李云凤这两天垂头丧气,睡觉、不发言,他们也感到自己是保皇派了!”大家说,选代表最重要的一条是听毛主席的话,付明注指着吴向明的背影说:“像这个家伙,你选他有什么用?”徐远望说:“吴向明谁去选他?”
1966年7月31日 星期日 晴 南313
上午本打算拜访中港工作队员家庭,后因龚志军、薛可富开会,所以就没有去。下午游泳。晚看电影“特快列车”,情节激动人心,但总感到有些不恰当的地方。主要是没表现出时代精神,特别是那个列车长,没有什么突出事迹,仅给人以“亲切、温和的姑娘”印象,会用眼睛说话。
注:个别姓名作者有变更。
(待续)
本文经作者或其家属授权发布,版权归作者所有,文责由作者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