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管正和

 

11、统购统销中的忧思

粮食统购统销的第二年,我分配到横江区水冬乡任工作组付组长,那位麻脸的罗乡长到住处看望我时,第一句话便开玩笑的说:管组长怕不会像高组长样也爱那杯吧?他说的那杯,我心知肚明,就是说女人吗。下乡的前一个晚上,周区长给我介绍水冬乡情况时说:“水冬乡地处云南边界,百姓相当玩劣,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土匪自新份子,有的人现在还和云南勾结作大烟生意,对统购统销相当反感,所以特别为你们工作组配了一个班的解放军。特别是你的前任组长高殿候,强奸民女,教师等二十余人,还污良为匪,逼死人命,虽被枪毙,但在人民群众中造成恶劣影响。你去以后,千万要注意作风问题。”想到这里,我笑着给罗乡长说:“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我们大家都要注意啊!”当天晚上,便接到线人报告,有批偷运大烟要在骑龙凹交货,晚饭后工作组和全部解放军民民兵约三十余人,各自按指定的位置,隐蔽在草丛中,等待烟匪们的到来。不准说话,不准抽烟,更不准发出响声。山林一遍寂静,没有月光,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我紧紧裹住棉军大衣,抵御那呼啸的山风。没有恐惧,只是有些紧张,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面与匪徒交锋。当手表时针指向零时二点三十分的时候,身旁的罗乡长碰了一下我的手指着山凹那边,看过去有点像萤火虫的光点在闪动,十分钟后,看清了是六个手电筒发出的亮光。当亮光相距我们十公尺的时候,两旁设伏的同志便围抄过去,将六名烟匪包围起来,一声不准动的吼声,匪徒们惊得四处乱窜,三十支手电筒的亮光下,一个个只好举手就擒。

我负责审问的烟匪叫晁汉青,水冬乡人,四十岁。一看那满脸风霜,两手粗大,紫铜色的肌肤,便知道是个老实的农民。我问他:“贩运大烟是犯罪行为,你们为什麽要去作?”他听到隔壁罗乡长刑讯的打骂声,又见我态度温和,便对我说起实话来,他说:“我们也知道这是犯王法的事,都是为了一家老小活下去,才逼着走这条绝路的啊!”原来他的父亲叫晁炳初,前年因为他无意中在小学后窗看见高组长奸污女教师,被高发觉后,污他通匪,吊打不招,关在乡政府,挖墙洞逃出后,被民兵追捕,逼得跳进金沙江自杀,从此晁家便成了高组长的眼中钉,粮食统购中,给他定了个高额统购户,完不成时,抄家搜粮,致使颗粒无存,他三个妹妹,六个儿女,还要供奉老母,全家十一口人,饿得实在无法,只好夥同几个缺粮户,到云南去帮别人运大烟,换得粮食,糊家养口。我对他说:“高殿候不是枪毙了吗,又有谁来逼你呢。”他说:“看来你这个工作组长是学生出身,不知道统购的霸道啊!你如果是农民,就知道利害了。”

第二天我和乡文书周德民下村去做统购摸底工作,路上休息时,我问他:“高殿候和晁家的事?”他说:“晁老汉死得可怜,但高组长也死得有些冤枉呀!”我说:“他奸污那麽多妇女,又逼死人命,有啥冤枉?”他笑了下说:“我也是本乡本土的人,这其中的原由,我最清楚,这些天我看出来,你是个学生出身的干部,为人正直,是个好人,我才告诉你,这里发生的一切,无不与统购统销有关,他说:你知道这统购数量是怎麽定下来的吗,从村到乡、从乡到区、从区到县,那一个当官的心头都有数,他们却为了升官,层层加码,所以下达的任务,你挖尽农民的存粮也完不成。高殿候是一个好色之徒,那些稍有姿色的妇女看重了这点,只要投怀送抱,她家就可以多留下些救命粮,大多是处于自愿,主动勾引他的,不存在强奸之罪,所以起初只判了六年刑,他不该上诉,又正逢过第一个三八妇女节,便当了典型,改判死刑,你说是不是有点冤枉。”我说:“照你这样说,我们还去摸什麽底呀!”他又笑了下说:“这叫走过场,不走也不行。”一边说着,我俩走进了一个农家院子,听到有人在哭,便上前去问,原来正是晁汉青的老母,身边围着她的三个女儿,也一起在低声的抽泣。周德民说;“这是新来的工作组长管同志,你们有啥找他说吧。”经他一说,四个人全对我泪眼相向,那老母说:“我们十一口人全靠儿子跑云南,找点粮食回家糊口,他这被抓了去判刑,叫我们怎麽活啊!”我说:“偷运大烟是犯法的事,你这个当母亲的就不该要他去作”。那大女儿说:“不做又怎麽办,一大家子人,粮无半粒,钱无分文,我初中未读完,也只好带着侄子们挖野菜过日子,你说还有啥子办法可想。”我忽然想起区粮站要招人的事来,便问她叫什麽名字,多大岁数?她说:“我叫晁丙秀,满过十九岁了。”仔细一看,三个女儿都长得肌肤很白而清秀,楚楚动人,简直是山沟里的金凤凰,便动了同情之心,立即写了张介绍去粮站工作的条子,请文书带回去盖上公章明天一早送到她家。

回乡路上,乡文书说:“这是做了个好事,救了晁老汉一家人,我坚决照办,但暂时要瞒着罗乡长,你知道吗,有人还正在打晁丙秀的主意呢。我笑了下说:“这人就是你乡文书吧?”他正色道:“千万不要误会,我和你管组长一样,都是有妇之夫,只是打个抱不平。”

回到乡政府的当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写了篇短文,“在摸底工作中千万不能走过场”。寄给省统购统销工作简报。大意是说:摸底工作是关系到统购政策是否能正确落实的大事,统购多了,农民会缺粮饿饭,统购少了,要影响国家统购任务的完成,正确的数量是来自认真的摸底工作,所以千万不能走过场。文章须然登了出来,却加了耐人回味的编者按云:摸底不走过场是理所当然的事,但重要的是防止右倾情绪,影响统购任务的完成。摸底工作结束后,我们工作组全部回横江区政府开会,接受统购任务。县委书记在大会中不点名的批评说:“有少数同志对统购统销的政治意义认识不足,有右倾情绪,存在着单纯的群众观点,他们怕给农民留粮少了,影响生产极积性,他们就不怕统购少了,影响我国的工业和国防建设的大事,所以必须批评这种右倾的单纯群众观点。一切任务都必须要有先进性,当然就有一些困难,靠你们去努力,才能完成,不然我们还要你们这样多的干部去作什麽工作呢”?

当统购任务具体下达到乡时,我大吃一惊,比原来摸底的数量多出了两倍。小组讨论时,我公开的说:“把农民的种子粮收光也完不成。”乡文书碰了下我的手说:“任务重才要我们去努力工作吗,你不用愁,到时照样完成。”我意识到他是在保护我,但说出来的话是无法收回的。经罗乡长加油加醋的汇报,我便成了大会批判右倾情绪的典型。由于当时任务紧迫,批判会只是走过场而矣,不然,我会吃不完兜着走。批判的结果是走马换将,调了个是党员的刘建章来代替我的工作。刘建章是执行任务最坚决而入党当上行政股长的,他一贯只讲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的铁杆干部,在“肅反”运动中,由于他的严刑逼供,曾迫使三个所谓的贪污份子自殺,再加上个生性殘暴的罗乡长,水冬乡的农民啊,你们将是在劫难逃了。

回到家中,总是闷闷不乐,忧思重重,寝食难安,妻子问我:“你有何心事,说出来让我给你排解排解不好吗,一个人闷在心里会出毛病的”。我将水冬乡工作中的经过都讲了出来,最后我说:“共产党不是说为人民谋幸福的吗?为什麽农民的日子还过得那麽苦,甚至逼得他们挺而走险,去偷运大烟。共产党的干部说是为人民服务的嘛,为什麽要骑在农民的头上作威作福呢。统购统销到是保障了工业建设和城市人口吃饭问题,但广大的农民却过着缺粮挨饿的日子。还不知道我走后水冬乡的农民要遭到什麽样的苦难啊!”妻子听完后大吃一惊,她说:“你这些想法给别人说过吗?”我说:“除了给你谈,我还会给谁说呢”。她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这些想法给我说並不要紧,但千万不能给任何人提起此事,我知道你生性善良,刚直不阿,爱打抱不平,但你要知道,你是端的共产党人民政府的饭碗,应该为政府办事,如果你光为农民着想,不就是吃东家的饭,为西家办事吗,我们吃了那麽多苦,刚好过点,你也要为我们母子着想,少管些闲事,做好本职工作才是,千万不能犯错误啊。”

 

12、性格决定前途

江山易改 秉性难移

后来的几年工作中,我被排除在政治运动之外,作些供销社的基層业务工作,长期奔走于乡村之间。收购油料,推销工业品,清理社员股金,动员农民施用化肥,走村串院,又使我了解不少农民的疾苦,见了便放不下,把妻子的话,忘个一干二净。拾起小品文的匕首,用戈苗笔名,歌颂真善美,鞭策假恶丑。在《四川日报》、《四川农民报》、《新观察》等报刊上犮表了如“空城计”、“羊的不平”、“晁老汉的哀思”、“好打扮巧逢交际花”、“追花逐柳”等。被聘为四川日报骨干通讯员,后来还聘为四川人民出版社作者。加上我爱好拉二胡,又能写写画画,性格开朗,乐观好动,与人为善,在基层干部中得了个外号“管二胡”,走到那里都能带给他们欢乐,我自己也陶醉其中。由于我长期奔跑在外,与妻子聚少离多,又好烟酒,微薄的工资全部耗尽,基本上没有拿錢回家,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每一次回家相聚时,妻子见我告别了昔日的苦闷,日子过得舒心,总是高兴的鼓励我,好好工作,不要担心家里的事,她独自承担起家的重担,任劳任怨,省吃俭用,毫无怨言。确实是个贤妻良母。

一九五六年三月,我调回业务股坐办公室,是几年奔波劳累后的第一次安定,享受到正常的上班下班,休息星期天的待遇,可以每天和妻儿一起,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每个星期六下午是民主生活会,照例相互帮助,还可以向领导提意见和建议。算是有一些宽松的改治空气。会议开始不久,我们的第一把手彭主任兼党总支书记,忽然走了进来,大家感到奇怪,因为彭琳主任是有名的“彭官僚”他是部队上連级干部转业到地方的,有特强的战胜感,以党政领导自居,性格孤傲,整天板着一张青水臉的面孔,从未见过他的笑容,除了开会,很少和大家交谈。最大的笑话是他的特殊恋爱故事:他年近四十,还是光棍,急于有个老婆,本是人之常情。来县社不久,看上了姓刘的工作员。她年方十八,白哲的肤色,红红的脸蛋,性格温良,可惜出身大地主家庭,起初彭主任有些顾慮,后来便横了心,把刘某叫到办公室对她命令说:“你必须嫁给我,这是革命工作需要,也是你和地主阶级划清界錢,争取进步的表现”。果然,三天后他们便登记结了婚,半年后,她便入了党,成了祕书股长,又过了些时候,她的成份变成了城市贫民。又过了些吋候,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这便是人们私下议论的,“彭官僚”命令婚姻的喜剧。

他来到我们业务股会场,满座惊骇,低头不言,静候彭领导的示下。他坐下后环视一週,见无缺席之人,严肃的说:我们供销社的主要任务是为农业生产服务,你们业务股的每一个人,都要有为农业生产服务的正确思想,俗话说:莊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目前化肥价贵,农民也还不十分相信,所以我们要组织好人畜肥的供应工作,我已申请政府批准,对城市人口的粪便进行统购统销,由供销社统一收购,统一配销,具体工作就由你们业务股承办,你们全体人员都要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由沈如治股长负责,研究出一套具体实施方案,三天之内交我批准执行。说完后便回他的主任办公室去了。这一旷古荒唐奇事,一经党总支书记出口,便成了政治任务,所谓政治任务,涉及到拥不拥护共产党领导的大事,不拥护共产党便有当反革命份子的可能,谁也担不起这个重责。沈股长用手抓着头皮,良久说不出话来。

在座的人,也鸦雀无声。我心裡想:统购统销政策是国家对粮,油,棉三个品种宣布实行的,因为这是能影响国计民生的物资,而粪便也宣佈统购统销,豈不有辱国体,这窝屎窝尿,正明公道,古今中外,歷代帝王都管不了的事,怎麽彭书记却要管起来呢,简直是标新立导,主观主义,急功求近,荒唐极了。心裡这样想,嘴里可不敢这样说,只好喝茶抽烟。会场足足冷了半个钟头,沈科長只好请股内骨干戴弟先出个主意。因为他是共青团员,又是彭主任的心腹,自然能说出很好的办法来。果然不错,他似乎早已胸有成竹,说出了一整套大粪统购统的实施方案。他说:要完成好這个政治任务,必须抓好以下四个环节:宣传、运输、储存、销售。其中最重要的是尽快修建好能储存数十万担大粪的大池,否则会影响全盘工作。

按照戴弟先的意见,沈股长给彭主任写了个实施方案,建议成立“大粪统购统销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推荐戴弟先为办公室主任,负责具体工作 。

戴主任叫人把县人民政府《关于城市人口粪便实行统购统销的决定》的布告,贴满大街小巷。人人见了,暗自惊心。自国家宣布粮、油、棉,实行统购统销以来,违抗者,遭关押判刑的,比比皆是。统购统销四字,威力无穷,谁敢不遵。于是,史无前例的大粪统购统销工作,便在宜宾城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为了解决大粪存储问题,戴弟先发挥了聪明才智,在小较场下面,金沙江边的石龙庵,看准了一处天然的大粪池基地。他把彭琳主任请到现场介绍说:请看那一条巨大的石龙,把金沙江水截然挡在外面,特大洪水时,从龙尾涌进的河水,把岸边淘成一个大坑,退水以后,成了一个天然池地,我们只需将较低的龙尾部份加高,便能成为一个特大的储粪池了。彭主任听后,当然高兴,这样做,省时、省工、省钱,符合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的原则。便立即签字拨款,动工修建。

由于粪池施工前缺乏科学勘测,地下水的渗透问题根本没法解决,当天千方百计把水抽干,第二天早晨,准备浇混凝土时,又是一池清水。反复数次,均遭失败。

二十天之后。因农民不敢进城挑粪,居民厕所家家暴满,催供销社运走又得不到解决。只好往水沟倾泄。下水道不堪重负,造成多处堵塞,粪便溢于街面。真是:满城风雨皆粪臭,何处窗外无怨声。

又十天后,各单位团体直接向县政府提出意见,纷纷要求尽快解决粪便问题。弄得彭主任焦头烂额,无法可施。只好向县委承认错误,请求撤销了大粪统购统销命令。

作为一个充满朝气的热血青年,我面对这一事件,怎能视而不见,忍而不发呢?便写了一篇小品文《粪的风波》,寄给《四川日报》,报社非常重视,派了记者兰青来宜城核实。经过他查阅档案,得以知道,修建粪池浪费人民币20余万元。(当时宜宾居民生活每月消费,人平均为6元。)兰青和我都非常痛心,他说:“我要马上赶回去,争取明天见报”。

第二天,《四川日报》在一版重要位置刊出的同时,我收到兰青一封信,他写道:正和同志,由于付印在即,文章中我加了一段文字,即:“翌晨,彭主任珊珊来到池边,池水对他闪灼着胜利的微笑。”未取得你的同意,希谅。

彭主任见报后,气愤极了,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训斥说:“你向报社写稿时,为什麽不经过党支部批准?又是谁看见我珊珊来到池边,池水又怎麽会向我发出胜利微笑?难道符合事实吗?这是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你要负全部责任。”我理直气壮地说:“彭主任是党的领导干部,你应该知道党报通讯的八条规定吧?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所有通讯稿件,除报社党组织有权审核外,无须经过其它任何领导批准或审查。(系原意,非原文)另外,关于彭主任到池边那段话,不过是文学艺术描述的技巧需要,并不影响到整个文章的真实。如果还有大的不实之处,文责自负,我自然脱不了关系。当一力承担,决不推脱。”他本来文化程度不高,又不喜欢学习,全凭着在部队时的汗马功劳,作威作福,早有彭官僚之美名。所以一时还找不到什麽话说。我知道,多说也无益,便告辞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粪的风波》,在静如死水的机关大院里,一石激起千层浪,上上下下,议论纷纷,三三俩俩,各抒己见。有的说:“初生之犊不畏虎,学生出身的小管,不知天高地厚,敢去碰老干部,不吃亏才怪。”也有的说:“在报上公开批评党的领导,就是破坏党的威信。”还有的说:“为老百姓说了公道话,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有的甚至说:“他地皮都没踩熟,就想去出风头,真是自讨苦吃。”

回到家中,最关心我的妻子说:“你为老百姓说了公道话,本来是好事,我认为不错,为什麽大家却有那麽多责难呢?就是耍得最好的朋友都说:‘你们太年轻,不知道处世之艰险,以后慢慢地才会知道啊。’”

事隔不久,彭主任和批准计划的郑顺荣副县长,同时调到省党校学习,听说受到了处分,那是党内的事情,我们平民老百姓当然无权得知。不久,官还原职,仍八面威风。我却被他们领导干部之间,内定为最难管的小干部。我们夫妻在单位上变成了危险人物,谁都怕与我们夫妇沾上了边,受到牵连,影响自己的前途,平时耍得好的,还主动向领导表态,与我划清界线,断绝交往。

人,是群居动物,被孤立意味着失去了友谊、关爱、沟通和亲情,使你感到自己像飘浮在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无人可救。每天相对的都是一张张冷脸,所有的人都怕和我多说了两句话,召来麻烦。我生活在恐惧,傍惶之中,感到有不幸之事降临。

1955年7月30日上午八时,刚上班,我被人事股长易新容叫到她的办公室,满脸假笑的对我说:你工作能力强、经组织决定、调你到宗场区社充实基层、希望你发挥特长、作出更大成绩。我心知肚明、这是他们排除异巳、实施报复、但面对当时处境,我自然也乐于快些离开困境。

第二天一早、迎着朝阳、我背上行李,走向新的工作岗位。

 

13、早划定的右派

区社张主任告诉我、接任宗场农业生产资料门市、显然己经把我从干部贬成了售货员。从那时起、我只好服从。

当时、农民还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谁也不愿买供销社的化肥、我必须四乡奔走、去向农民宣传推销、有更多的机会了解他们的生活、写了不少报导农村的作品在报上发表、不久、成了《四川农民报》、《四川日报》的骨干通迅员、后来被聘为四川人民出版社的作者。当时政府号召在职干部考大学深造、宜宾文化馆保送我到四川大学文学系,能带百分之四十工资就读,所以必须经县以上组织批准,我的报告送上去后,得到的批复是工作须要,不同意入学。

1957年12月、县社通知我参加全县第一批整风学习,我知道自巳被留下来不准读书,是早巳划成右派份子了,所以毫无保留的把对粮食统购统销政策的意见、对个别领导的官僚主义作风都提出了自巳的着法。于是反右时我笫一批被戴上了资产阶级右派份子帽子,从此成了死亡族群一员。妻子儿女、兄弟亲友、无一幸免。

二十二年的苦难历程,请看;笫二部右派凤云录和第三部一个倔强的女人。

老年的作者在栈房街转运站前

1960年12月送我去劳教的栈房街转运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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