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向北

 

战斗在敌人心脏里

我们从1945年就开始准备的第三次华蓥山区武装起义,因为叛徒出卖不得不仓促提前,从1948年8月10日曾霖大哥他们在广安代市打响第一枪开始,只进行了短短42天,就在敌人的重兵围剿下失败了。起义震惊了当时正在重庆开会的四川省参议会上的要员们,省主席王陵基当即指令:不能让华蓥山变成四川的“盲肠”,成渝各报也纷纷披露:共匪此举在于利用游击武力,发动农民运动,接应外匪入川……那些上层人士都慌了,纷纷给蒋介石打电报,要求派出“得力部队进剿”,蒋介石很快给四川的保安部队来电,责询华蓥山“土共”情况,命令迅速扑灭……

我们在这场斗争中的牺牲也是惨重的。据后来不完全统计,我们牺牲了45人,被捕后被送进渣滓洞白公馆关押并最后牺牲的有70多人,至于起义失败后在敌人“铁篦式大清乡”中和群众一起被杀害的,更是不可估算。这其中的很多人,都曾经是和我们一起战斗过的同志和亲人。

起义失败之后,包括曾霖在内的领导同志,迅速分散隐蔽,被打散的战士和基层的同志们,纷纷退到重庆。大量的特务在城内大街小巷游荡,见谁不顺眼就跟踪,还兴了什么身份证,连坐法,查户口……特务们随时随地都可能叫上叛徒,在任何地方搞突击搜查,甚至沿街抓人。重庆大大小小的看守所里,塞满了以各种荒唐理由被捕的人员,等待叛徒特务和当地的地头蛇来逐一指认,我们也经常被跟踪,怎么样甩掉这些“尾巴”,成了专门的“技巧”。

一天,宁君走到观音岩,发现后面又被盯上了“尾巴”。只要她走得慢,后面跟她的“尾巴”就慢,她走快了,那“尾巴”也快。她假装进百货店去买东西,“尾巴”就在对面街上的铺子前等着。到了七星岗,她快步的从左边小路走进江苏同乡会会馆。宁君曾在这里面演过戏,很熟悉,闪身进了一个房间,躲在角落里往外偷看,那“尾巴”眼看自己的目标跟掉了,正在那里东张西望的着急,趁着那人一转身,宁君终于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原来是从山上下来的冯群生。

宁君连忙从屋里出来,喊了一声“冯胖娃”,有些埋怨地说:“你怎么不打招呼,我还以为是特务跟踪呢。”

穿得像个叫化子的冯胖娃喘着气说:“哎呀我的个天,前几天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就低头抽个烟锅巴的功夫,你就不见了,害得我又找了三天,今天才终于把你找到了。你打扮得这样摩登,我敢在大街上认你?刘大汉有要紧的事情找你们,急得很呢。”

第二天,老刘早早在约定的茶馆里等我。从合川赵家院子分别后,算起来还不到二十天,可这二十天内发生的事情,真是翻天覆地,我们都有好多的话要说。我打破了秘密工作的纪律,把他带到歌乐山我们的临时住地,诗伯看见他高兴得不得了,这些天她最担心的,就是老刘了。

刘石泉同志后来牺牲在渣滓洞

老刘是从战场上撤退下来的,因为是上了特务“黑名单”的要犯,处境相当危险,我建议他像其他的离队同志一样,去外地躲一躲,可是他最担心的,却是从山上撤退下来的数以百计同志的安全。这些退到重庆的同志,有的本来打算投靠亲友,但是很多亲友怕事不敢收留;更多的在重庆没有任何关系,有几个小钱的还可以到鸡毛店或者是江边小船上暂且栖身,没有钱的只好流浪街头。天气渐渐冷了,他们没钱吃饭、没衣御寒,万一再落到敌人手里,麻烦的事情就多了。老刘长叹一声:“自从今年四月份重庆市委的刘国定、冉益智被捕叛变后,我们先后有130多个同志被捕,起义被迫提前,连王璞同志也在武胜牺牲了,我们可是被叛徒害苦了。目前我们还没有与上级党组织取得联系,失散的同志们群龙无首,更可能出问题,你我要主动负起责任来,找到一个算一个,不要让他们去乱闯乱碰。”

老刘自从1945年就受南方局的派遣来到华蓥山区,起义前又是七工委副书记和第七支队的副政委,对起义的干部和战斗员都很熟悉,寻找和联络这些来渝人员,当然由他负责。我在重庆呆的时间比他长,社会关系比他多,这些人员的安置工作主要由我来承担。我们每天上午九点钟,在指定的茶馆里见面,交流情况,确定任务,然后分手去忙各自的工作。

老刘找人,有时候还有点线索,更多的时候就和冯胖娃一样,就到大街上去碰。他心急火燎整天在城内城外跑来跑去,很少有空手而回的时候,每次碰头总是眉开眼笑的,说今天有收获。在这特务如麻的山城,我每天都在为他担心,不得不提醒他说:“你是上了黑名单的人,是特务捉拿的头头,这样到处抛头露面,很危险哦。”

老刘说:“那么多人举目无亲身无半文,他们整天在街上乱窜,那才危险呢。”

老刘很辛苦,我也不轻松。歌乐山离城里还有20多里路,我每天早上六点起身,要走两个多钟头才能到达城里,晚上八九点才能回到歌乐山。老刘把找到的人交给我,我就得解决他们吃的、住的、穿的,还要给他们找工作掩护,保障他们的安全。那个时候,肯为我们这些危险分子帮忙的人,是要承担风险的,我全靠一张嘴和一双腿,利用旧关系,开创新门路,到处说好话,求菩萨,不管是守门的,打杂的,担水的,卖菜的……只要是人干的活路都行。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已经联系到由岳池、合川、武胜起义地区的撤退人员近百人,其中有半数以上是老刘亲自去找到的,其余的也是一个串一个联系上的。

不久,我终于和上级联系上了,来人居然是和我在江油一起工作过的老黄黄友凡。下午我同宁君在市中心的米亭子银圆市场与老刘约会,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大家都很高兴,宁君说:“我今天发了薪水,走,请你们打牙祭。”于是我们到米亭子旁巷内的小馆子里,买了一份蒸牛肉、一份回锅肉、一盘胡豆、二两白酒,我和老刘就着胡豆下酒,喝得兴高采烈。

老刘喝了一口酒,有些摩拳擦掌地说:“现在大家的情绪有些急燥,不愿意在这里东躲西藏、偷偷摸摸的过日子,闹着回去与敌人大干一场。我已派了几个同志回岳池、合川等起义地区了解情况,把隐藏下来的人和枪支清理好,就等上面一句话了。”

我虽然也喝着酒,却没他那么激动,只是说:“既然已经与组织上取得了联系,还是不要盲动为好。”

老刘想想,觉得也是。宁君叹了口气,说:“刘大汉,你这样整天在大街上横冲直闯,我们都为你担心。”

老刘把头上的博士帽取下,对宁君说:“你看,我头上又没有刻字,特务就是用X光也照不出我是个什么人,他知道我是共产党?告诉你吧,他就是照出来了也不怕,我有思想准备,正在练习坐老虎凳,哪怕垫上三匹砖,我也不会哼一声。这就是本事。”

老刘下面联系有一大批人需要妥善处理,他找组织,组织找他,心情都很迫切。我们约好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在民生路一个茶馆里相会,就分手了。

次日,我和黄友凡同志在接头地点,等了一个钟头,还不见老刘的影子。按照地下时期秘密工作的原则:接头时间如果过了五分钟,就要立即撤退,并且马上改变自己的住处。可是对于老刘,我们压根就不会往坏处想,于是第二天又去,第三天再去,依然不见人,我们这才真的担心了:是不是出事了?!

不幸的消息终于传来:那天我们在米亭子吃完饭分手后,老刘去了和平路一个同志家,谁知这个同志头天已被逮捕,特务在他家里设下埋伏,老刘一去就被特务装进了“口袋”。

老刘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起义失败后,很多领导都隐蔽起来不再露面,诗伯也曾经让我为他找个地方躲一躲,他却为了大家的安危在重庆城里四处奔走。他的被捕,让大家都很震惊,不少人为他痛哭失声。我们七工委的小杜杜文举,撤下来后被安排在一个学校里隐蔽,老刘第二天就给小杜送去了几件学生装和一块旧表,说在学校就要像个学生的样子,要不然会出问题。还有一个年轻人,两月前从战场上撤下来的时候,身上除了一件汗衣之外一无所有。老刘把唯一的一件棉滚衫给了他,晚上还把他的脚捂着自己的心口上暖着。老刘被捕的消息传来,这个年轻人哭着说:“我都情愿代刘大汉去坐监、去死!”

老刘在监狱里,受了很重的刑,除了坐老虎凳,敌人把他吊在房梁上打,他也没有吐露半点秘密,他被捕之后,与他有关连的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因他而受牵连,我们的一切活动照样进行。后来我们收到老刘从渣滓洞送出的一张字条,大意是:不必为我担心,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我们时刻准备着。

解放军南下势如破竹,一向乐观的老刘在监狱里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同时也在积极争取迎接解放。他用指甲和铁皮在囚室的墙壁上刻下了监狱里发生的“大事记”,这样即使难友们全部都牺牲了,以后的人们也能够发现敌人的罪恶,同时还暗地里挖空墙壁准备越狱,不幸被敌人发现。1949年的11月27日,蒋介石下令对关押在渣滓洞白公馆的政治犯进行大屠杀,老刘在解放军的炮声中走上了刑场,牺牲时年仅36岁。

五十多年过去了,我和许多战友,至今还在怀念他。

刘石泉同志被捕后,给我留下一个大摊子:这么多的人要吃饭、要穿衣、要住宿,还要给他们找工作做掩护,一有风吹草动还得赶快转移--这些事情原来都是我和老刘一起承担的,现在全都落到了我一个人肩上,把我急得焦头烂额的。我和宁君还有诗伯,动用了所有的社会关系,成天到处跑。我们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那些从来都没有进过城、人生地不熟的乡下农民。好在他们虽然没文化,却有的是力气什么活路都能干。

我在万县时候的好朋友吴昌文,此时也到了重庆,在城里夫子池艺术馆里当总务主任,当年把诗伯从万县监狱里营救出来的他大姐,正好也在重庆,与别人合作开了一个冰糕厂。八九月份,天气还燥热,正是卖冰糕的好时节,我马上安排了几个人去吴大姐的厂里,有的在车间里做冰糕,有的拿冰糕出来卖。冰糕箱是从厂里借来的,冰糕也是从厂里赊来的,卖完冰糕后才付钱。重庆是长江边上的第一座火炉,夏天是卖冰糕的旺季,可是天气一凉下来,冰厂停产,靠卖冰糕生活的人也失业了,就安排他们去卖报。我拉了几年的广告,在报界混得很熟,重庆城里著名的《国民公报》、《大公报》、《新民报》、《新蜀报》里,都有熟人,由我出面去接洽,卖了再付钱。城里遍地都是特务,听到谁的口音不对都要抓,郊区的防备相对要松一些,我们就把好多同志都安排到北碚、南温泉、巴县、马王场、土桥、蔡家场等乡下,他们就可以直接在农民地里买来一些菜,在小河沟里洗干淘净后,再挑到街上来卖。有再机灵一些,且手头又相对宽裕的,买卖还可以做得大些,秋冬季节,正是水果成熟的季节,可以到临江门出奇门河边的码头上的水果市场上,去批发由附近各县运来的橘子、广柑、梨子、柚子,或者是挑着担子,或者是在路边上摆个小摊儿,沿街叫卖。这些行当当然要辛苦些,但赚的钱也要多些,而且不限时间,也不限地点,不上税,不交费,天不收地不管的,出了什么事情大不了扔下就跑,我们把这叫做“自由职业”。

中国有句古语,叫做“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这激浪冲击的江中之水,自来被视为水中的极品,临江居住的重庆人,多以吃扬子江中水为自豪,由此还产生了一个行当:挑水夫。当时重庆只有极少的地方有自来水,大多数居民还是吃的江水,从合川撤退下来的张大汉,有的是力气,又不怕吃苦,就到长江边上去担水卖。张大汉每天挑着一挑能装百来斤水的大桶,来到临江门,涉水走到江边荡起一大挑水,再一步一步登上二三百步石梯,再走一大段路,挑水到较场口去卖。因为这一段坡高路陡,路途太远,每天只能够上午一挑下午一挑,所以工钱也特别高--每挑水要卖上一块大洋。那个时候,我们发给同志们的基本生活费用每天只有两角至五角钱,张大汉辛苦挣来的两块钱,可是个大数目。张大汉只给自己留下很少的一点钱,其他的都给了那些生活没有着落的同志们,解决了几个同志的生活。

除了这些农民同志之外,还有一些党和游击队的骨干,早已成为特务注意的重点,不能满街转,必须找一个可靠的职业或单位作掩护。好在他们大都年轻,有些文化和交际能力,我们就通过关系,把他们安排到年轻人成堆而且流动性又大的学校里去去当学生。当时重庆的大学中学很多,有公立的也有私立的,城里著名的大学,如重庆大学,省教育学院、勉仁学院、南泉新闻专科学院、东方人文学院……甚至诚善中学这样的中学,都有我们的同志。有一个最重要的去处,就是利用国民党的军队大崩溃时四处招兵买马的机会,安插我们的同志,既可掩护自己,还可以进行策反工作。我们派廖亚彬带了几个同志,打入到杨森二十军七九师一个连里去当兵;把冯胖娃安排在一个师管区当文书;从武胜来的小王王香西,去了市中心的小什子派出所当文书;到后来还派了张平河等同志打入了看守渣滓洞、白公馆的特务武装,差点成了大事情。

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发生了情况需要转移,从合川下来的杜文举,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小杜起义时就是”扯红”了的,后来叛徒带着特务四处捉拿我们的人,他不得不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先后到过沙坪坝东方人文学院当学生、石门黑房子隐蔽、二十四兵工厂当工人、诚善中学当校工、溉澜溪新兵部队医院当护士、交警队游干班当勤务员、甚至在两路口罗广文的三姨太办的肥皂厂里,给一个炊食员当过“儿子”;还到过渣滓洞的“干训班”当过勤务员……最后实在不能在重庆立足,才让他转移到涪陵。有几个同志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最后由我转移到我的家乡--万县云阳等偏远地区,才隐蔽下来。

冬天紧随而来,这么多人要吃饭要穿衣,钱成了个大问题。国统区的经济本来就很萧条,蒋介石还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去打内战,世面上物价飞涨,工商业纷纷倒闭,以前很赚钱的拉广告不容易了,再说宁君也和税官老达混熟了,就由她一个人去做,我得去另外寻找门道。可是做什么呢?卖中成药吧,不赚钱;做买卖吧,物价一天几涨,用刚刚卖出的货款就买不回新货来,肯定赔本。我成天在城里东逛逛,西游游,终于发现了一个好去处。

当时国民党为了强迫老百姓用他们发放的金圆券,禁止银圆流通,可是由于物价飞涨,法币贬值,发行的金圆券成了废纸,银圆非但禁而不止,反而成了保值存储的“硬通货”。别说是手里有些积蓄的达官贵人,就是一般的小职员,手里有几个钱的小老百姓,都纷纷急着把手里的法币换成银圆。城里较场口米亭子的银圆市场上,从清早到深夜都是人来人往,拥挤不通,热闹非凡,其中有资金雄厚的投机商,成千上万的买进卖出,操纵市场;也有不少小市民和无业游民,凑上十块八块的本钱,整天在市场里窜进窜出,逢低买进,有赚卖出,赚几个伙食零花钱。这行当不但可以赚钱,还因为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很能障人耳目,是我们接头活动的好场所。于是我就把过去作广告挣的钱,连同手里的那点中成药卖了,加入到银圆贩子的行列。那时候人年轻,脑子灵活,没几天工夫,赚钱的诀窍就弄得一清二楚。装个舅子就要像个舅子,我每天拿着几块银圆叮叮铛铛地敲着,从人群的这头挤到那头,口里喊着“三年呐--闭眼”!意思是我手里拿着的是民国三年造的银圆,上面有袁世凯闭着眼睛的头像,这是当时最值钱的货色。运气好的时候,我一天也能赚上一两块银圆。分散在各地的联络员,也在这里和我碰头,向我汇报情况,要我解决什么问题,我们大都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对那些生活困难的同志,我以每天五角的伙食费为标准,给两元以解燃眉之急。

银圆的“硬通”,对于国民党发行的金圆券是个威胁,也是个讽刺,他们说米亭子是投机市场,要取缔,于是又为那些掩耳盗铃的宪兵警察增加了一项发财的门路。他们一边操纵着这个市场的银圆倒卖,一边又经常来“突击检查”,专门整像我这样小打小闹的银圆贩子,把人家手里的银圆收进腰包,然后再放人了事。为了逮住我们这样的小贩子,他们还想出些“怪招”。有一次,我正在和一个买主做一笔好交易,远远看见几个便衣警察手执敷满沥清的警棍,追赶着银圆贩子和看热闹的人过来了,我舍不得就要到手的钱,跑慢了一步,被那警察追上来,照着我就是一警棍,我一转身,那警棍打在我背上,一件还有几成新的白衬衫“哗啦”一声挂破了,沥清沾了我一背。那天米亭子四周,都布满了警察,我躲过了这边的又可能碰上那边的,而这衣服上的沥清就成了我倒卖银圆的“铁证”。好在这里人多,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边跑边把衬衫脱下来丢在地上,光着个脊梁跑到艺术馆老吴家里,老吴夫妇看我背上青一块黑一块的,还以为我挨了打。好几天过去了,一说起这件事情,我还在为那件几成新的白衬衣心疼,他们夫妇俩却为我当时的狼狈像大笑不止。

解放前夕与吴昌文、刘玉菁夫妇在艺术馆合影

战士们下来时还是暑天,穿的衣服都很单薄,天气一冷,大家吃饭都很困难,哪有钱去缝制棉衣,我只好发动一些家在重庆的同志找亲友想办法借点旧的,在清华中学教书的汪国桢也在学生中发动募捐,加上我们在旧货摊子上买些便宜的旧货,总算解决了一批棉货,帮助同志们勉强度过了严寒。

接受新任务一天,老黄带来了一个人,矮胖矮胖的,温文而雅,像一个大学教授,友凡介绍说:“这是邓照民同志,我们的邓大哥。”邓大哥很亲热的握着诗伯的手说:“陈大姐,我们的老前辈,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了。”又笑着对我说:“听说你同老黄是老战友?他把你们的情况都同我谈了,老刘被捕后,你的担子更重喽!”

解放初的邓照明

邓照民同志是党的七大代表,也是从延安回来,担任了川东临委副书记,参与策划了华蓥山的起义。起义失败后,我们同上面的关系也断了,邓大哥从上年9月底去上海找党组织,没有结果,随后又去香港才与上海局的钱瑛同志取得联系,现在带回了上级党组织的意见,向我们传达。邓大哥说:目前解放大西南的战斗即将打响,我们当前的任务要把工作重点由农村转向城市,不再搞农村武装斗争,而是迎接解放配合接管,发动群众保护城市、工厂、学校、仓库和敌伪档案,防止敌人破坏。要掌握敌人的党政军情况和他们的动态,要特别重视统战和策反工作,注意整顿组织积蓄力量。对于不久前发生的这次起义,上级特别指出:川东地下党的各级党组织,广大党员和进步群众前仆后继、艰苦奋斗、英勇牺牲的战斗精神是可歌可泣的,但是组织这次武装斗争起义的指导思想和作法是有错误的,主要表现在军事上的左倾盲动,统战工作中的右倾,致使起义一轰而起,—轰而散。

邓大哥对我说:“石泉同志被捕后,你们这一摊子情况很复杂,也很危险,大家要接受老刘的教训,特别小心谨慎。今后,起义撤下来的人员安置掩护,还有起义地区的组织清理恢复,由你统一管起来,你只对川东临委负责,采取单线联系,不与地方上和其他组织发生横的关系。还要注意:不要事事都去亲自处理,更不能和每个人见面,可找几个联络员分别与各地区的同志接头,你听取他们的汇报,研究处理一些重要的问题。还有:要把上面的指示尽快的传达给每一个同志,说服现在还留在起义地区和撤下来的同志,不能再在农村搞武装斗争了,要积蓄力量,积极作好迎接解放的各项准备。”邓大哥走出大门,看到歌乐山下一排排电网、一座座碉楼,心情很沉重的说:“在山下渣滓洞白公馆关有我们很多同志,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的把他们营救出来。这是一项急迫的任务。”送走了邓大哥和老黄,我们大家都松了口气:我们的工作目标,终于明确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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