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昭国
姥姥家
我姥姥家,在村西面约两里远的李家(各)江村。那也是个百十户人家的小村、穷村。走遍全村也见不到一处高房大院。也就是说,单从住房条件来看,没有哪一家称得上“地主老财”,因为没有一间四面见砖的大瓦房。抗日战争年代,从山西过来的八路军,就在这个村里建立“保垒户”,县大队的工作人员经常住在这个村里,开展抗日活动。
那个时期,姥姥家就是可靠的保垒户。
直到1949年的秋天,我们全家回原籍时,我才有了对姥姥家的第一次印象。那时我六岁,是刚从北京回到老家的那阵子。
记得,我跟随母亲穿过屯里的整条大街,从村东头一直走到西头。一出村西口就是一段下坡路,然后走过一小片树林,树林那边紧挨着田地。母亲指着远方的村落告诉我:“那就是江村,你姥姥家就在那个村。”
我们走的是一条木轮大车常走的土道,车轮碾出来的车辙歪歪扭扭的,不直也不平整。两条车辙中间,有驾辕的牲口踩过的蹄印子,更显得坑洼不平。紧贴着大车道的右边是两米多宽、半人来深的“道沟”。听大人们讲,那是打日本时,八路军动员老百姓挖的。当年村与村之间都有“道沟”相连通的。
在平原地带,一望无际,只有地里的高梁、玉米每年到七、八月份蹿起“个”来的时候,敌后武工队才便于跟鬼子周旋。可在平时游击队如何活动呢?
日本鬼子修炮楼,在他们据点周围挖深深的壕沟,企图限制游击队的活动。八路军就组织老百姓挖道沟,以便县大队、武工队在道沟里活动,而不被敌人的炮楼发现,即使地里的庄稼收割了以后。当年的道沟既是走人的,也可以走大车,运送公粮什么的。你千万别小看它,当年起得作用可大了,现如今早已荒废了,只剩下一条明白的遗迹。
虽说离姥姥家只有两里来地,又有我和四岁的二弟跟着,还是要走老半天。
江村的村头有一个小学校,其实只有三间北房孤零零地立在那儿。从那里传来学生们大嗓门儿的读书声。
姥姥家在街北的第二条胡同里,我们走进了这窄窄的胡同,靠西侧,从胡同口数起第二个门就是。
推开有简易门楼的大门,穿过窄窄的门洞向右一拐,是一个狭长的小院子。抬头见到的是三间北房、两间东房和一间盛柴草的西房,全是土坯垒成的,又小又矮。
一进屋,首先见到的就是舅舅,舅舅个子矮矮的,跟母亲差不多高。他嘴巴周围有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样子很不起眼。
“雪,是谁来了?”东间屋里传来老人的一声问话。
“琴来了,带她的小子看你来了。”舅舅大声回答。
母亲带我们赶紧走进里屋,这间是每一家的长者住的地方。屋里暗暗的,光线被东房挡去了大半。母亲第一个走上前去,主动去拉还盘腿坐在炕上的老人的手。
“娘,你身子骨儿结实吧。”
我却生生的看着这位老人,她脸瘦瘦的,布满了皱纹,眼窝已塌陷,嘴唇泯着,满口牙已掉光了。她向前伸出手来,下巴微扬着,很显然她一点也看不见了。
炕上放着一架纺车,旁边搁着几根尺把长的蓬松的棉花卷儿,还有几个纺成的白线“棰儿”。看得出来她刚才还在纺线。
“快叫姥娘!”母亲拉我到跟前,催促着我说。
老人摸着我的头,用干枯粗糙的手轻轻地摸索着我的脸,她的声音呜咽着,就象自言自语:“日子一晃,真快,孩子都这么大了。”
“咱们去吃酒枣”舅舅拉着我和弟弟,走到外屋。他从墙角搬出用黄泥封着的一个小坛子,他小心地除去了泥封,一股甜香立即弥漫开来,顿时满室飘香。他盛出了满满的一碗,放在桌子上。我看见那枣子是鲜亮的紫红色,个个都是圆鼓鼓的,很是丰满,和平常见到的干枣很不同,不再象老人一样爬满皱纹的“脸”。我不声不响地拿了一个,小心地咬了一口。那股香气马上进入我的身心,直入脾腑,我看见枣子里面跟城里的黄酱一样的颜色,浸透着油润和喜兴。抿着那沁人的香甜,这真是一种我从来没尝到过的美味。
舅舅见我们吃得那么得意,又从东屋抓来一大把干胡罗卜。那是他在收胡罗卜的时候,挑捡出来没长成个的小罗卜,特地凉干了,收藏起来的。这罗卜干看着不起眼儿,有手指头长短,比筷子还细。乍吃起来,好象没有什么特殊味道,只要你含在嘴巴里慢慢地嚼,那自然的甜味就逐渐地扩展开来,越嚼越觉得很有滋味。
二章嫂那年月还未进城,就住在西间屋里。她也是矮矮的个子,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在一旁不声不响地看着我们,抿着嘴笑。
母亲一直在忙碌着:烧水,为姥姥洗头、捉虱子;洗衣服、拆洗被褥。这应该算她在尽她的孝心了。
姥姥家有两棵枣树,就在房背后的小场院的边上,一棵大的,另一棵小些。那是两棵婆枣树,它结出的枣子,就象上小下胖的小人头,这大概就是叫它“婆枣”的来由。它的肉厚,口感好。我第一次去就尝到它的美味,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后来我长大些了,在秋天,赶上枣子刚开始红了的时候,我就悄悄地爬上那棵大树,坐在大树杈那里,自己采摘红了的枣子吃。
别看枣强离北京也就有五六百里地,那里的称呼与北京略有不同。那儿长辈叫晚辈直呼其名,一般人把名子再加上排行,如大春、三可、四伏,还有的是名子加上称呼:如老坦婶子、涛舅、涛妗子、兰姑、玉环姐……。我去姥姥家,可结识了不少的亲戚。
1950年4月初,节气到寒食节(清明)的时候。按村里老人们的规矩,这时候本应该连着三天是不动烟火的,据说是为了纪念一位叫介子推的古人。可是我们家却从来没有过“寒食”、吃冷饭的习惯。
这几天,各家各户都忙着给亲人上坟。我跟着母亲“走”姥姥家,带着从集上买来的点心、“纸钱”(是一种草纸,土黄色,用借来的制“钱”的工具,垫着木头,在黄纸上冲出“铜钱”的图案。)
我随着舅舅、母亲,到了村南姥爷的坟上,舅舅和母亲在坟前摆了一碟子点心,并倒满了一碗酒,让我随着他们跪下来,接着点着了“纸钱”。火从黄纸的一角点起,在阳光下你看不见火苗,只看见那纸从一角开始变黑,慢慢地“荫”开来。火逐渐大些了,燎着了旁边的几棵枯草。母亲随手找来一截树枝,拨弄着那一小堆火,看着纸钱完全化为灰烬,直到连那最后一缕青烟都消失了为止。
舅舅在一旁自言自语地说;“你在那边过好!嗯。”也不知我的未曾见过面的姥爷是不是听见了。母亲也在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在一旁的我没听清楚,看来,就连她自己也并不相信,埋在地下的老人能听见她的“叨念”。
之后,母亲首先站了起来,用铁锨给坟头培培土,算是“告诉”周围的人,有亲人来过了,上过坟了。
为姨姥姥送葬
1952年的晚春时节,清明只过了不几天,舅舅到我家来了。他告诉母亲:姨姥姥去世了,她老人家无“后”,葬礼由村里头出面操持,至于摔盆、打幡儿只好由他来承担。他打算让我去磕头,去参加送葬仪式。
母亲想到:舅舅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表哥能替他担当此任,又正在北京工作,不可能为此赶回去;就是发电报也来不及赶回去了。母亲对我说:“你替你舅去吧。”母亲可是个好说话的人,一口答应下来。
葬礼就定在第二天的上午进行,我特地在学校请了假。那天一大早,就去了舅舅家,随同舅舅一起出了村,往西北方向赶去。
我从来没去过姨姥姥家,也没听说过有这门亲戚。我倒知道:姥姥家的村西边、北边,是冀县地界了。其实,县界并没有什么标记,我们梁家屯北面的地,就跟冀县搭界,而且我家就有块地的尽北头,就紧挨着人家县的地块。
那村子的名字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恍惚记得好象穿过了一个小村庄,大约走了四、五里路吧,就到了。也是个跟小屯相差不多的小村、穷村。
人们见我们舅甥到了,立即有操持丧事的老人向我交代仪式的步骤。要求我在出殡的时候,围着灵柩磕头--要按方向连续磕四十九个头。
棺木被人们简易地抬到了大街上,放在那事先绑扎好的木架子中间。姨姥姥的棺木挺大,只是它的颜色有些发黄、发暗,似乎做成之后,放置了很长时间。在我们那儿,年过七十的老人,时兴事前准备好棺木。
我一个刚满八岁的孩子,就在几十位围观的陌生的目光注视之下,象一件拉线木偶,被人在幕后操纵着木呆呆地“表演”着。对周围环境一概陌生的我,竟然成了那个场面的中心。我右手提着个新瓦盆儿,左手握着纸“幡”,心里倒没有想到一点心虚,也没有慌乱,不紧不慢地按照“步骤”进行着。
我如是地按顺序要求磕拜着,都按一定之数,拜四方。最后,终止在棺木的正前面。面向棺木,我把瓦盆举过头顶,用力向“杠头”摔去,“啪”的一声,瓦盆斜摔在那横木上,碎了。我松了一口气,总算圆满完成了任务。我听到了惊叹声,也听到有人悄悄地打听:“这是谁家的孩子?”
仪式结束的时候,我再一次听到了老人们的赞许:“这孩子记性真好!只磕错了一个。”
八个年轻的大小伙子,在一位老人的指挥下,一起抬起棺木,在送膑队伍地引领下往墓地走去。那坟墓坑就挖在村西不远的地块当中。
至于下葬的详细过程,我都不记得了,唯有这磕七七四十九个头的情节还留在我的记忆里。
古铜色的红月亮
记得,那是1952年的秋天,可能是农历九月十五吧。地里的庄稼已经收获得差不多了。天气很晴朗,这天晚上,本应是皓月当空的日子,可院子里却是黑洞洞的。吃过晚饭以后,招呼几个小伙伴,一起跑到村南的地里玩耍。
紧靠着村子东南角的我家的那两亩地,谷子已经收割,全运到场院里去了,地里光秃秃的,只留下了“谷苲子”还成行地立在那里,今天跑在地里磕磕绊绊的。
反正粮食已经进场了,柴禾等腾出手来再慢慢地收拾吧。只有地头儿种的几棵扫帚草,还像黑面大馒头似的依然立在那里。
“你们看看那儿”不知是谁首先叫起来。
我在天空里找,努力地在天空里寻找。
噢!我找到啦!在东南方的半空中,现在正悬挂着一个红月亮,一个古铜色的红月亮。他像一个大铜盘,不!像一个锈迹斑斑的暗红色的大铜钱。真奇怪,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颜色的月亮。今天这是怎么啦?
从村子里传来敲打铜盆的响声,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直没有醒过味儿来。一两里地外的村子也隐隐约约地传来这同样的响声。
那时候,在农村一般说来,洗脸、洗衣服都用里面涂有浓重的绿釉的瓦盆,它们是又厚又重的。爷爷奶奶家用的是个黄铜盆,外面蒙了一层灰绿色的铜锈,里面也不亮堂。搪瓷洗脸盆那是进了北京后才开始使用的。
我们在天空里没有都发现什么有兴趣的现象,红月亮静静的挂在那里,除了特别暗淡之外,并没有什么与以往不同之处。
回到家里,我见到母亲轻轻地拍着小弟弟,哄他睡觉。弟弟们很快就睡着了,我小声地问母亲,关于红月亮的事。
“那是‘拾’月亮呐!”母亲简单地回答。她也不可能对我解释日月蚀的科学道理。母亲没上过学,她一辈子不识字,除了钱,再就是知道后来的粮票、布票几斤、几尺,充其量也就是认得上面的简单的阿拉伯数字而已。真是斗大的字认不了一车,这一车之中,还包括我家的姓--李。
几年后,我在一篇语文课文里才明白了日月蚀的发生机理,也知道了农村在发生月蚀时有敲铜盆的迷信作法。
五婶儿
五叔林春是位复员战士,可能是1948年复员的吧。他在五弟兄之中,年龄是最小的,比我行四的父亲小三岁。
听人回忆起,那一年我们村从战斗部队复员下来三个人。老汪、五叔和另一个同村的小伙子。
老汪是南方口音很重的中年人,瘦瘦的,个子不高,满脸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坑”。他文化不多,参军好多年了,也没当上干部。他在解放石家庄的战斗中负了伤,在枣强县养的伤。伤痊愈后,全国的长江以北,已经基本上解放了,上级动员“荣誉”军人(当年对革命战斗中负伤的解放军指战员的代称)复原。他不想回老家四川的山沟了,领了二等残废军人证,就在我们村落了户,跟区妇女主任结婚成了家。“土改”时,村里分给他三亩地、两间砖房。
他家我去过,在村西头的谷家大院。进一条宽大的胡同,尽里头,靠东边是一个青砖漫地的院子,不太大的两间一砖到顶的南房,给人的印象不错。那时还只有一个孩子,大嫂依然是区干部,公家每月配给小米,日子过得还算不赖。
1962年他和妻子带着三、四岁的孩子,来北京看病,就住在我家。孩子的上嘴唇长了一个良性肿瘤,影响到了说话、吃饭,当然更影响容貌。在北京的整形医院作整容手术,为了节省很不易攒下的几个钱,住熟人家就节省下了住旅店的钱,在加上自己开伙做饭,又节省了饭钱。听老汪说,他带着“荣誉军人证”找到内政部,就解决了孩子看病的医药费报销问题。
听五叔讲,他的那次受伤不重,部队刚从前线后撤转移时,他还并不觉得。跑了十几里地后,停下来休息,别人提醒他大腿上有血,他一见到血,腿立马就软了,而且再也站不起来了。卫生员过来一检查,发现是一块弹片击中了小腿,简单包扎了一下,就送往战地医院了。
他没有“吹”过英勇战斗的情节,也很少谈起在部队的生活,我只有一次听见他顺便提起部队生活的的场景。
在我们那村子里,农闲的日子,也有吃饭时许多人端着碗,凑在胡同口,边吃边聊的风俗习惯。吃中午饭了,五叔就举着他那大“海碗”,里面盛着冒尖的饭菜,端到大街上吃去了。那个大碗是当地常见的,出大力的农民都喜欢使用。盛得特多,不用反复的去添饭。它顶平常大粗瓷碗的三个大,据说盛面条可以盛一斤。这样吃一大碗就基本上饱了。
有一次,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刚好听到他在讲“故事”。我好奇地停下来,看见他的大海碗里盛着满满的“打卤面”。
“我在部队里的时候,很少吃面条。碰上一次,北方人都高兴得很。我们吃饭的碗可没这么大,盛不了很多。我就边吃边讲:有的人吃面条,稀鼻涕流得挺长,哎吆!都过‘河’了,连面条一起扒拉进去了!”他下意识地停顿一下,瞅一眼大伙儿,接着洋洋自得卖弄“有人就恶心地吃不下去了,我不在乎,照吃不误,吃完一碗,再去盛一碗。”
五叔复员后不久,爷爷、奶奶就为他娶了妻子。五婶个子中等,人很耐看,就是身子骨不大结实,她娘家不远,在村东距离不到半里地的大金村。
1952年春,五叔家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五叔自然乐得合不上咀,这下可苦了五婶。她本来身体就弱,平时说话慢声细气的,孩子奶水不足,只好由奶奶在白天帮她带着,饿了添加点面糊糊凑合,不过,孩子长得倒很大气,这一点特象五叔。还好,有奶奶跟他们一起过,这在兄弟们分家时就商议好了的,“养老腾宅”的约定也加强了这种联系。
奶奶院子里的那棵石榴,嫩芽已经长满枝头,那上面的花蕾还只有花生米大小,离开放的日子还早得很,还得等个十天半月的。
五叔正发脾气:“你别唱了!”听起来象是对五婶发的,那两间东屋里顿时静了下来。我悄悄地站在那屋前的石榴树边,好奇地想听清楚五叔发火的原因。安静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刻,轻轻的民间小调又从里屋传出来,是五婶。五婶病了很长日子了,我半个多月来一直没见过她的面,就连她的声气都没听到过。可现在,她唱的是我没曾听到过的,声音低低的,有些软弱无力,可吐字却很清晰。我听得出来,那里边饱含着她对青春生命如此短暂的无耐,又似乎浸透了她对家庭的眷恋和深情,还充满了她对不能亲自把孩子抚育成人的愁怅。
“别再唱了!”五叔大声吼道。听得出来,五叔的心也烦躁得很。歌声没有一点儿停歇下来的意思,她依然无行我素地哼着。
我猛听到五叔噔、噔、噔重步窜到外屋,顺手抄起一件东西,大力地敲打着什么,听清楚了,那是菜刀剁案板的声音,他似乎是在恫吓鬼魂,恫嚇那人们心中深处的索命无常。那如幽灵似的歌声终于停了下来。
东屋里静悄悄的,也就不过几分钟的工夫,五叔又轻轻地呼唤五婶的名子,长时间没有听到回答。
“娘!快来!赶紧帮着穿‘装裹’(北方对死去人的衣服的叫法)”五叔急促地喊正在北屋里的奶奶。
奶奶急忙挪动着她的小脚,三步并作两步的,连跑带踮的来到东屋。
一阵忙乱之后,五叔平静地从东屋走了出来,象一位刚刚放下重担的挑夫,又象方才送走出远门亲人的归客。那是一双失神的眼睛,直愣愣地、没有任何焦点的瞪着。他从奶奶房里拿了一沓子“纸钱”,匆匆上土地庙“通报”去了。(按当地的习俗,谁家死了人,都必须立即到村里的土地庙门口烧“纸钱”)
这时间,母亲一直在同院的西屋,陪着父亲。我想他们也一定听到了东屋所发出的响声和“故事”。那响声对一位长期躺在床上的重病人来说,应该是很凄凉的。
院子里又平静下来,五叔刚回来不大一会儿,顶多有一支烟工夫,东屋里传来五婶“醒”来的谈话。
北屋里的奶奶不声不响地向着灶王爷磕头、祈祷;母亲依旧陪伴着父亲;五叔在那里搓着双手,不知所措;我不明白这事儿有什么“说道”。
不是“乍尸”,没有猫狗跑过;不是闹鬼,大白天的,她睁开眼睛,心里明白地要口水喝。
总之,五婶她又活了小半天,在终于真的咽了气。
五叔又到村子中间的小庙,烧了纸,再去通报了一次。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低声地对我们说:“老五家‘走’得可不好,她走到半路又回来了。”我当时一点儿也没弄明白那句话的含意。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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