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云龙

 

一、贾南庄炮楼上杀鬼子

贾南庄位于行唐县城西北方向二十三华里处,它东临上碑,南面是丘陵地带,西面是一个土坡,北靠一条公路。它不仅是八路军和区干部从平原到山区往返的要道,还是敌人从县城到城寨运送补给的中间路线。这条路我们晚上过,敌人白天走。就因为贾南庄占据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敌人于1942年二月在此修建了炮楼,驻扎有十个鬼子和五个伪警察。他们经常到周边村庄抢东西,抓壮丁,奸淫妇女,无恶不作。鬼子抓人,除了让其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外,还变换方式以杀人取乐,其中有一种方式叫“直罗锅”:把刺刀埋在地下,地面露出刀尖部分,人双手撑地悬空在上面,背上摞土坯。土坯很沉的,当压得你坚持不住时,手一松就被刺刀刺死了。敌人的种种残暴行径引起了极大的民愤,百姓们纷纷要求我军除掉这个炮楼。此时经上级研究并下达命令,决定端掉贾南庄炮楼!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1942年鬼子对行唐进行了疯狂的扫荡之后,于当年十一月左右在上碑修建了三个炮楼,驻有百人左右,贾南庄炮楼距离上碑中心炮楼仅五里地,距离上滋洋炮楼也是五里地,敌人还有汽车可以运兵。若战斗一旦打响,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等敌人的援兵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贾南庄炮楼内共驻有十个鬼子,下面设有警察所,驻有五个警察,他们分别是警长刘德山(刘磁沟村人)、副警长吴汉斌(吴磁沟村人)、刘贵岺(刘磁沟村人)、张士英,还有一个叫小毛,大名记不得了。其中副警长吴汉斌是我方派过去的卧底,据他带回的情报反应,这几个警察,有为鬼子卖命的,也有实心抗日的。县委县政府了解到这一情况后非常重视,决定以这几个警察作为突破口,让吴汉斌做其他人的工作,终于把警长刘德山争取了过来,获得了他的支持,其他三人见正副两个警长都同意了,也都同意配合我军的工作。

作战时间定在了农历1943年八月十三日。十二日夜,县大队副支队长焦大海带领一个排共三十多人到达贾南庄村霍老然家,由于人少,焦大海找到我,还有狼窝村的张老良,岗头村的老福等几人来配合他们战斗。我与大海很熟,得到消息后立刻就赶到了贾南庄,到了之后已过午夜,大家在一起临时开了个会商量战斗策略和具体的分工,决定由我们乔装打扮混进炮楼,待信号发出后,里应外合,打击敌人!散会后天已初晓,大海看了看窗外,说:“你们几个各找各的‘化妆品’,大家出发!”

我们几个就地取材,有的找来几块劈柴,背在肩上,化装成送柴的。有的背着一小袋米,扮成送米的。有的扮成送菜的。我扮成个送情报的,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平安无事”四个字。大家隔一段时间进去一个,天放亮时,全部悄悄地潜伏进了炮楼,和里面的警察秘密接上了头,焦大海也已经带领部队埋伏在炮楼外面,只等我们给他发信号了。

警察所屋里有个土炕,他们的枪就挂在炕里的那面墙上,我们则随身带着枪,准备作战。我知道一会儿打仗的时候要出力气,就想跟他们要些吃的垫垫肚皮。按乡亲辈论,警长刘德山是我侄子,但在当时的环境下,咱也不能那样叫他,我说:“刘警长,快八月十五了,给我们拿几个月饼尝尝如何?”刘德山用手一指桌子底下的一个箱子说:“你自己拿去吧,箱子里全是。”我过去一看,可不是满满一箱子月饼。桌子上有一壶凉白开,我蹲在箱子旁边,连吃了三个月饼,喝了一大碗水。

鬼子每顿饭吃什么都是安排好的,就跟现在的食谱一样,那天该是吃饺子,做饭的师傅在伙房里给他们包。警察所跟鬼子一样,也是吃饺子。我们几个人和警察坐在炕上包饺子,边包边聊天,还时不时的扭头朝窗外看看情况。其实包饺子只是做做样子,借以消磨时间罢了。

过了一会儿伙房的师傅把饺子下了锅,鬼子马上要下来吃饭了。我们一看时机到了,刘警长开始对口令:“刘贵岺,门口换岗!”实际意思是做好战斗准备。刘贵岺听到后,答应一声,“噔噔噔”地跑到炮楼上。此时的鬼子已经来到下面的伙房里,上身只穿个白衬衣,端着碗正在吃饺子,毫无警觉,跟往常一样,吃饭时他们的枪都放在炮楼上面。刘贵岺放下吊桥,冲天打了两枪。信号发出,战斗开始了!

焦大海带领部队迅速冲进炮楼,鬼子听到枪声,已经扔掉碗慌乱一团,见我们冲进来,撒腿就跑,边跑边“吱吱”乱叫。我们也听不懂他们叫唤什么,只是一股劲儿地追。当追到炮楼西边时,鬼子见没了逃路,欲拼死一搏,猛然转过身来,想要夺下我们手里的刺刀。我看准情况,待我前面的一个鬼子刚刚转过身来,就“唰”地一刀刺了上去,那鬼子当场倒地身亡,后来我又伙同别人刺死一个鬼子。

由于我们攻其不备,鬼子没有丝毫准备,加之他们人也不多,所以我们三下五除二,很快结束了战斗。但最后清点尸体时只找到了九具,剩下的那个我们围着炮楼找了几遍也没有找到。后来才知道,他趁乱钻进了下水道,才侥幸捡了一条命。

战斗结束后,刘德山爬上炮楼,把鬼子的枪、子弹、手榴弹等武器装备一一用绳子送下来,我们接到后紧急撤离,顺着贾南庄村东往南跑。结果还没跑出村,鬼子的援兵就到了,同时上碑和上滋洋两个炮楼的鬼子也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冲着我们打炮,炮弹就在我们周围炸开,“轰轰”的左一炮右一炮地响。所幸的是,我们都死里逃生,跑了出来,一直跑到“石窝”(注释:这一带盛产石头,人们把石头挖出,地上遍布是大大小小的坑,当地人称之为“石窝”)附近,敌人的炮弹打不到了,才喘了口气。

之后我们到了东庄,在村公所吃的饭。人家给压的白面饸饹,可是由于跑了这么长的路,又刚刚拼过刺刀,一个个都浑身紧张,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谁也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撂下了。

战斗胜利结束,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那就是安排这五个警察。焦大海把这件事托付给了我,说:“老赵,你带上他们五个到县公安局去办理手续,每人写份悔过书,再换下汉奸的衣服。”我们走之前焦大海缴了他们的武器。当时的县公安局和区委在秦台村,我领着他们到了之后,办完手续,又给他们找来几身平常衣服换上,这时天已经黑了,区里又留我们吃饭。由于杀了鬼子,打了胜仗,我们也算立了一大功,区里特别招待,做的大米干饭,菜里还有肉。这会儿大家都放松下来,看到这么好的饭菜,都饱饱的吃了一顿。

吃完饭后区长又嘱咐我说:“老赵,还要麻烦你再把他们平安的送回去。”我说:“行,没问题。”于是我们几个又连夜往回返。

由于晚饭吃得好,走了一段距离后,大家都说口渴。这时我们走到了北庄附近,我说:“那咱们进村找点水喝吧。”于是我领着他们到了北庄大队,正好有三四个村干部在,其中一个叫王贵良,我和他很熟。他见我带着几个人来,赶紧出来接待,也没问我带的是什么人,我也没告诉他,只是说走路渴了,进村找点水喝。他赶紧派人去找,水找来后,他们五个坐在凳子上,围着一张桌子喝水,我和北庄的几个村干部坐在炕上聊天。我故意问道:“贵良,这次贾南庄的鬼子被我们干掉了,汉奸们表现的怎么样啊?”我本想让贵良表扬他们一番,谁料想他一听“汉奸”这个词,张嘴就骂:“他妈的,不提倒好,一提他们我就来气!真是坏的冒泡,简直就是一群畜生!”接着又东拉西扯的连说带骂了一通。趁他骂的功夫我看了那五位一眼,他们只是低头喝水,谁也不说话。我怕他再骂出更难听的话来,赶紧拦住说:“贵良,你骂的这么欢,可认识他们吗?”贵良正骂在兴头上,不假思索的说:“认识吗?杀了他们卖肉我也认识!”我说:“不一定吧。”贵良说:“怎么不一定?”我呵呵一笑,指着地下他们五位说:“你看,这位是咱们的刘德山警长,这位是刘贵岺副警长,这是张士英,这是老韩,这是小毛,都在这里了。”我话音刚落,贵良马上改口说:“不错不错,人家可好了。我们被抓去出工,挨打时他们帮我们讲情,我们口渴了还帮弄水喝。”我听他说这话,心里好笑,说:“真他娘的贵良,你脑袋转的比仕女(注释:死人出殡时扎的纸人,脑袋是插上去的,可四周转动)还快哩!”

等喝完了水,出了村大队后,他们五个纷纷向我抱怨,说都是因为我,他们才被骂。我说本来是想让他夸你们几句的,谁知道他会骂你们呢!我们边走边聊,把他们一一送回了家。

后来刘贵岺又被我们吸收,派他到敌人的警备队做卧底。那个张士英,本来也计划派他去,可是他胆小怕事,我去做他的工作,他说:“这是要命的事,真八路混到敌人的队伍里,我可做不来。”我动员了他几次,他始终不敢答应,此事只好作罢。

后来我听贾南庄的村民说,侥幸逃掉的那个鬼子就是臭名昭著的“大黑王八”,因他个子大,长得又黑,平日里作恶多端,所以老百姓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黑王八”。那天我们刚走,鬼子的援兵就到了,在贾南庄抓了八十多个村民,架起机枪要扫射,“大黑王八”站出来说:“这些是好好的良民,刚才土八路的干活!”鬼子一听,把那八十多个村民都放了。

 

二、参加郜河战斗(又名“上碑伏击战”)

1944年农历七月十二日,早上我一开门,看到区委副书记张林凯同志站在我家门前,我刚要把他往屋里让,他先开口说:“增福,有个任务,区委商量了商量,决定派你去,你看……”我见他很为难的样子,就问他是什么任务,他说:“是打仗的任务。你若去的话,牺牲了,家属算烈属对待。牺牲不了最好了,回来了咱们再商量。”我听了张书记的话,没有丝毫犹豫的说:“既然区里决定了,那我就去!”当时的态度相当坚决,心想是党员嘛,就要服从组织的安排,至于打仗怎样危险,倒没有考虑。

这样的三言两语,就把任务领了下来。张书记见我答应了,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来,递给我说:“你到董磁沟村,找支队长,由他来负责安排你的具体工作。”我接过烟盒就装了起来,也没看里面到底有没有烟,装的是什么。

我知道打仗不能耽误时间,所以领了任务之后,马上往董磁沟村赶。走到村西口那里,已经有七八个兵在站岗,不让我进。我说我有任务在身,必须进去。他们问我到哪里去,我说到支队部。他们打量了我几眼,有两个兵出来,端着枪,“护送”我到了支队部。

当时的支队长叫张振环,副队长叫周天宝。我到了之后,周天宝正在洗脸,那会儿是清晨,天还很早。我和他见过几面,但不是很熟,所以就没有说话。我站在屋里,掏出烟盒来往炕上一扔。他拿毛巾擦了擦脸和手,拿起烟盒,从里面抽出一封信看起来,我这才明白,原来烟盒里面没有烟,而是介绍信。

他看完信后,连连说:“好好好,我们欢迎你来!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得到情报,给南城寨等据点送给养的鬼子今天中午时分要返回县城,我们计划在上碑郜河内打一场伏击战,歼灭鬼子!可是咱们的侦察员口音不对,听不懂行唐话,我们跟区里要人,区里就派你来了。”他把基本情况介绍完后,又提高嗓门说道:“老赵,你来了我很高兴,咱们一起打鬼子!”说完哈哈大笑,看来他对于我的到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之后便给我布置具体的任务,“我给你派了个同事,他叫小王,是平山人。你们有两个任务,一是掩护群众,群众走到战场内,要赶快劝说他们离开,防止打起仗来伤了老百姓;二是打信号,这是最重要的任务,也是很危险的任务,你们一定要保证完成!”我说:“放心吧,周队长,区里既然让我来了,我一定要圆满的完成任务!”

布置完任务后到了开饭的时间,由于要打仗,那天的伙食很好,我们吃的是馒头和豆腐白菜。饭后,我见到了小王,周队长给我俩找来两个破粪筐做掩护用,一人两颗手榴弹做打信号用。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俩就往上碑出发了。

到了上碑村北公路上,时间尚早。我们拔了些草放在粪筐里,盖住手榴弹,就坐在公路边的树下休息,我来的时候带了烟锅,这会儿拿出来点着,我和小王一人一锅轮流着抽。边吸烟边四处张望,看见有路过的或是下地干活的百姓,就过去把他们劝走。不能说要打仗了,只是说不让在这儿呆着,赶紧走开!

与此同时,我部队共一千多人,已经悄悄地埋伏在周围的青纱帐内、坟地里、地沟内。只待敌人的出现,给予猛烈射击!将近中午后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汉奸从上碑炮楼出发,向我们这边走来,我俩赶紧躲到不远处的王家坟地里,悄悄地查看情况。汉奸大概有一百人左右,个个扛着枪,分为五排,浩浩荡荡向这边走来。我们先把汉奸的队伍放过,等他们的排头走到段庄村,排尾走到郜河中间时,后面的鬼子出现了,共有一百多人,站成三排,走到了我军的阵地内。

鬼子狡猾的很,走着走着,带头的一个好像军官模样的鬼子突然一挥手,部队停下来,他站到旁边的一座孤坟上,用望远镜四下里张望。我们的重机枪手埋伏在远处的两棵柳树下,被鬼子发现了,他冲着人群叽里呱啦的叫了一番,出来两个鬼子,在路旁冲着柳树的方向布置了炮筒,就要打炮弹。

我和小王趴在坟上看的清清楚楚,见鬼子要打炮,赶紧从粪筐里掏出手榴弹扔了出去,“轰轰”的几声响,信号发出,战斗打响了。

我一千多人听到信号弹响,一齐向鬼子猛烈地开火。鬼子的部队受到如此的突然袭击,一下子乱了阵营,鬼子们纷纷趴在马路上,向我军还击。

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流弹“嗞嗞嗞”的从耳边飞过,跟下雨似地。我俩完成了任务,躺在坟后面一动也不敢动。这时我发现坟东北角方向有口井,井周围有块低洼地,我俩慢慢的滚过去,趴在这块低洼地里。因为我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激烈的战斗,流弹飞过来,心里就害怕的很,对小王说:“哎哟哟,今天咱俩是死头大,活头小喽!什么家伙都没有,赤手空拳的,若是被鬼子发现了,必死无疑!”

这样说着,突然在我们旁边倒下一个鬼子,小王爬过去,把鬼子的枪和子弹卸下来自己拿上,又过了一会儿,不远处我们的一个战士倒下了,我爬过去,把他的枪卸下来,装上刺刀。这下我俩总算有枪了,若是鬼子打过来,也有还手之力了,心里才踏实了些。

双方打得急红了眼,我军战士冲上公路,与鬼子展开了白刃战。在部队上,拼刺刀有个规矩,那就是一定要三人一小组,小组打散了赶紧找别人另结组,自己的话就很危险了。我俩一看这形势,爬起来就冲了上去,和另一个战士结成小组,拼杀了起来。不一会儿我们仨就挑了俩鬼子。那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刺刀插进去都拽不出来,还要抬腿踹一脚才能抽出来。

刚开始小鬼子还拼死抵抗,杀了一阵,见不行了,有的就往旁边谷子地里跑,我和战士老范追上一个,把他刺死在了谷子地里。

最后战斗结束时俘虏了二十几个鬼子。这些鬼子死不投降,让他们上车不上,我们把他们抬上去,他们从车上或跳下来,或滚下来,宁死不屈,很有点日本武士道的精神。47团的团长见状急了,下令道:刺他!战士们早已杀红了眼,一听团长下令,三下五除二又挑了大部分,只剩了三五个鬼子,把他们强行俘虏了回去。

打扫完战场天已快黑了,共杀敌一百多人,我军阵亡二十多人,战斗胜利结束。我回到家时,我娘问我:“你到哪里去了?刚才河里打仗,枪炮可猛了!”我撒谎说到狼窝村了,不敢跟家里人说参加战斗了,怕他们担心。好在当时已是夜幕降临,我的裤腿和帽子上各被子弹穿了个洞,我娘也没有发现。

 

三、解放行唐城

时间到了1945年,随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形势的快速发展,日本鬼子也渐渐地走到了末路,成了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初春,上碑中心炮楼还驻有鬼子,到了初夏,上碑、城寨炮楼上的鬼子都撤到了城内,炮楼上只留有汉奸驻守。鬼子没有了之前的嚣张,由攻转守,我军开始由被动转为主动。

我们对留守在炮楼上的汉奸主要以喊话教育为主。用铁皮或者纸筒做成喇叭,在炮楼外面冲他们喊话,告诉他们鬼子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马上就要不行了,不要再执迷不悟,赶快弃暗投明,争取宽大处理。

日本投降后,行唐县境内的鬼子一夜之间全部撤退,只剩了汉奸和伪军躲在县城内。上级根据形势的变化,认为条件已经成熟,于是决定解放行唐城。1945年农历八月初七,正式开始攻打县城。战斗开始前,县里做了周密的安排:行唐县委县政府迁往城西八里之外的山照村;五区迁往城北的齐村;六区迁往城西的西南庄;七区迁往城东的西秀村;八区迁往城南的张霍口村。一个区占领一个方向,对县城形成包围之势。县成立总指挥部,由四军分区政治部主任盛治华同志担任总指挥,县委书记柳特担任副总指挥,召开了县区队长干部会议,研究部署作战任务,主力部队共有一个团,兵力布置是:县大队攻打西关、南关;基干民兵队攻打东关;主力团攻打北门。各区分工分别是:五区配合攻打北门;六区配合攻打西门;七区配合攻打东门;八区配合攻打南门。各区共抽调民兵一百五十多人配合战斗,其中破击组五十人,持大刀和铡刀,破坏敌人的铁丝网,为部队开路;担架每区五十副,每副四个人;运输组,各区配备大车二十辆;此外还有政治攻心组,负责动员伪军和汉奸的家属向城内喊话;供给方面,每区提供一定量的小米、面粉和油等物资,以备战时急用。

第一次战斗于初七晚上打响。当天各区都在规定的地点集中,我们六区人马全部集中在东塔子庄村东的树林中。开始我被分在六区民兵连战斗组,负责配合攻打西门。我印象最深的场景是战斗打响后,战士们冒着枪林弹雨,冲上前去,在城墙上靠了四五个梯子,正在往上爬,突然敌人朝下扔了几颗手榴弹,当场牺牲了两名战士,很多人负了伤,我眼看着梯子上的人掉下来,在地上摔成一团。

强行攻城不行,我们又想了个土法子,把两辆大车绑在一起,上面盖上十几层用水湿透的被子,这样子弹打不透,手榴弹也炸不开,人带着炸药躲在下面,把车推到城门附近炸城门,但由于太笨重,车子走到半路就搁浅了,此计划又失败。(注释:上面一句话摘自《行唐党史资料(1937.7-1949.10)》一书的427页,文章标题为《解放行唐县城简况》,作者赵旗歌。赵增福回忆录音中对此也有简单描述。)我同其他同志各拿一三八大枪,躲在墙后面负责打枪掩护。

后来公安局的同志找到我,认为我的这个任务太小,又把我分到了政治攻心组,负责做伪军和汉奸家属的工作,动员他们向城内的伪军和汉奸喊话,每天三次。家属们走到城门附近,有喊儿子的,“回来吧,别当汉奸卖国贼了!”有喊丈夫的,“你不回来,我们心里也不好受,不如你把我打死吧!”汉奸们从城墙上往下扔手榴弹,当然不肯往家属身上扔,朝远处的空地上扔,手榴弹“轰轰”的爆炸,借此虚张声势。

攻心组起到了动摇人心的作用,高家庄高继明,白天家属向他喊话后,晚上就带着枪和子弹从城墙上溜了下来。南羊同村杨清福,是伪军警备队的交通员,白天他媳妇向他喊话后,晚上也偷偷的跑了回来,还有东留营的王宝山等等,很多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我们这边的神枪手真是厉害,趴在西关的民房上,以花墙为掩护,敌人出来查看情况,在城墙垛口处一闪,“啪”的一枪,敌人的脑袋就开了花。敌人伤了几个人之后,不敢再在城墙上露面。后来想了一个办法,在城墙里挖了个大坑(注释:行唐城墙为土城墙),坑里放一瓮,人钻进去靠听声音来判断我军的活动。

敌人见我们的强攻和土法子都失败了,气焰更加嚣张,依仗墙高土厚,死不投降。后来指挥部研究决定:挖地道炸城墙。西关由我们六区负责,开始时挺顺利,但当挖了一段距离后,遇到了流沙,阻碍了进度。有人出了个主意,在地道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凿个槽,在里面放上木头,中间固定上木板来挡沙子。工兵连又从周边村庄找了些木匠和门板,但由于沙子太多,怎么挡也挡不住,反而越掏越多。工兵连长是山西人,说话带有浓重的山西口音,一看弄不成,着了急,就训斥那个木匠道:“墙上凿个小沟沟,沟沟里加上门板板,门板加上门板板!”那木匠是从山照找来的,听不懂他的话,见连长生了气,吓得在他面前一跪,说:“太君,我明白。”连长一听,用枪托子狠狠地敲了他一下,骂道:“妈的,胡说!怎么跟八路军叫太君?”那木匠抬起头委屈的说:“我听不懂你的话啊!”逗得旁边的人哈哈大笑。我们攻心组任务已经不是很多,在一旁配合他们的工作,见状赶紧过去给那木匠把连长的山西话“翻译”成行唐话,那木匠才明白了连长的意思。

北关那边土多沙子少,挖地道进展顺利,省掉了我们这边很多麻烦,他们一直挖到了城墙底下。我记得那天是农历八月十六日晚上,他们找来了口旧棺材,里面装上三吨炸药,五百雷管,一拉线,“轰”的一声巨响,把城墙炸倒了一大片,我军部队乘机发起冲锋,但由于城墙太厚,飞起的土墩又落回原地,还是冲不进去。但是这一炸把城里的汉奸们吓坏了,八月十七日晚上连夜逃走。五百多伪军和汉奸被围困十日之久,在城内连吃的都没有,早就饿坏了,逃窜到贾洛营一带时,正好地里的花生熟了,吃了人家一亩多的花生,才逃到新乐长寿。至此,行唐县城解放!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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