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锐
第五十六回
难友相逢岂说真,青师教书初相逢,
路过两当回四川,歇了两夜送起程,
书记布置动员令,斗争右派莫放松,
来人不报找藉口,拳头武力齐加身。
他走后的第二天晚上,就开我的会,先让我交待与倪文光的关系,我压根儿不敢说是在农场里相识的,要暴露了马脚,就会追问我们俩个都是坏蛋,劳教释放犯、专政的对象。现在还在继续勾结,狼狈为奸,搞破坏窜连,怎么也说不清……还是简捷些吧!
“我是在青海省立师范学校相识的。”
“他是木匠,你教书怎么会相识的?”
“因为我教的音乐课,要给同学画五线谱,用粉笔不好画直了,并且讲时画了又擦,擦了又画,太麻烦。他在学校里盖大楼,我请他在黑板上推上二十个槽子,共四组,就成了固定的五线谱黑板,以后,我经常找他帮我做些直观教具,我俩就混熟了!”
“他在青海为什么要到两当来?”
“他家在四川,出门八、九年没有回家了,路过两当在我家住上两天,前天民兵连长对我讲了,昨天早上我就打发他回家了。”
“胡说,他是坏人,在你家作聚点,是搞破坏活动来的,你俩个都搞一些什么破坏活动?”
“没有搞破坏活动,有证明文件民兵连长都看过了,他是好人。”
“贼嘴硬似铁,他白天往东关里跑干啥去了?”
“他给越清华家修架子车,再没有什么活动。”
“你敢说没有搞破坏活动,明天若到赵家打听出,有一句不相干的话,我要叫你韩锐吃不了兜着走,站到过道里去!”
大队书记总结:“你们西街队的斗志不旺盛,把一个右派份子都斗不下去,尤其是青年团员和民兵在其中要起带头作用,党支部和队干部要开会研究对策,要揭开西街队的斗争盖子,不要以为是左邻右舍不好意思。有的人看了几回病给了一点药,就不发言。要知道那是拉拢腐蚀,有病就到医院里去看,贫下农没有钱,就在队里去借,你们再不要上他的当。他是面瓜心奸,是个狡猾的狐狸,他把你们的斗争当作秋风过耳,要知道他是个大学生,当右派上过大斗争会的,把你们这几个人就没有放在眼里,要不行我们就把他放在大队会上来斗他,以前你们把他放得太松了。比如说来了人还不汇报,这成什么体统?大家都要搜寻他的材料,平常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仔细观察,他同样说出平常的话都是有分量的,要对他的话仔细深思,不能马虎放过,他对共产党有刻骨的仇恨,不要看起来他是服服帖帖的了,他在内心做事。尤其那个桃桃子(人名),见了地主婆还喊韩姨长韩姨短,见了老地主还喊韩爸,简直不像话,你的立场到那里去了?桃桃子我问你以后见了地主还叫韩爸不叫?”
“嗯!他是救了我的命的,要不是我韩爸搭救我,我的骨石都化了。”
“我把你个混账,喝了一肚子浆子,再不准你叫韩爸,再不准你和地主家来往,听到了没有?”
“我们队的贫下中农,有些人还和地主来来往往,划不清界线,除桃桃子以外,还大有人在,你们不要到他家去看病,大医院开着哩,为什么尽往他家跑?”
桃桃子又插嘴说:“我的改明(他儿子)在医院里治得没命了,是他韩爷一付药就救了娃的一条命。”
“又是桃桃子在放毒,不叫你叫韩爸,竟然叫起韩爷来!我说你浆子喝了八盆子,你再不要说了行不行?你的脑筋比地主还顽固。”
总之大家要划清敌我界线,监视他的一言一动,韩锐的会还要继续开下去,要造成气氛,要呼口号,必要时动点武也可以,不要把他闹伤残,还是个好劳力,看队长还有啥话吗?各位队长又重复了书记的旨意,你一句,我一句,熬了两个钟头,散了会。
把韩锐叫来,让写上交待,他与木匠倪文光的关系。
第五十七回
白担稀粪晚挨斗,汗如雨下浑身抖,
口号、扭、揪、喷气式,交待不清不罢休。
白天担稀粪陪斗,晚上就开我的会。果然在喊过一通口号之后,由两个民兵扭着我的胳膊推上了会场。先让我交待,我念了一遍检讨书。队长说:“检讨书上没有交待出新问题,想蒙混过关那不行。”转过脸问社员:“大家说韩锐的交待行不行?”下面齐喊:“不行!”变为口号:“右派份子韩锐要切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蒙混过关死路一条”队长宣布让我从实交待。
“我确实没有搞破坏活动,他在我家住了两天就走了。”
“他既然由青海到四川去为什么要在两当落脚?两当店房有的是为什么单单歇在你家里?
“他在两当歇脚是因为我在青海省立师范认识了他,交上了朋友,他才歇在我家里。”
“是什么朋友?是反革命朋友?还是右派朋友?还是秘密窜连搞破坏的?从实招来?”
“他是个木匠,有建筑公司开的证明,也有当地四川的证明,出门做木活搞点副业。”
“搞什么副业,明明是搞破坏的,他是以搞副业为名到处搞破坏,那里搞不了副业,单单跑到青海搞副业?老实交待!”
“青海地旷人稀,四川人稠跑到全国各地搞副业的都有,他在青海有个认识的四川老乡所以就跑到青海去搞副业。”
“不要你讲道理,你给谁上课?老实交待他在青海认识的谁?”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是知道,他在建筑公司有他四川老乡!”
“他的四川老乡叫什么名字,你们一共多少人?”
“他的四川老乡我也未见个面,也不知道名字,更说不上多少人。”
“你们经常在一起搞破坏,你还说没见过面,不知道名字,你是不想交待了是吗?
“我交待,我交待,我们没有在一起,我只认识倪文光一个。”
“你只认识倪文光一人为什么说有四川老乡呢?”
“因为倪认识四川老乡就到青海来了,这是由倪嘴里说出的。”
“倪文光既然认识了四川老乡,你又认识倪文光,难道你就不认识四川老乡吗?”
“我实在不认识四川老乡,我是搞教学工作的,那有时间打问不相干的人。”
“把你说的干净的,一本正经,这内中必有大埋伏,大阴谋,大诡计,大破坏,你不老实交待(好吃喝)给你预备好了。”
“我老实交待,我老实交待……”
“交待呀!交待破坏事实呀,搞了多少破坏?一共多少人?开了几次会?”
“实在没有搞破坏活动,没有开个会,只认得倪文光一人。”
“对了,对了,你们是单线联系,虽不认识,都在一个总指挥的指示下搞着同一个破坏活动,你说你与倪文光都搞了些啥破坏活动?”
“实在没有搞破坏活动呀!只是搞教学工作。”
“你给谁摆老资格,你吞吞吐吐就是不往正路上说,来人!给坐喷气式”,两个民兵上来,一个把我的脖子尽力量往地下压,另一个把我的双臂尽量地往上抬,我的胳膊都在嘣嘣作响,他一松手我的胳膊动了位置,狠狠地用枪柄在我跨上咚了两下,把臂膀扶直,顿时汗如雨下,浑身颤抖,“有招无招!”
“我实在没有搞啥破坏活动。”
“说在节骨眼上又咽了下去,这里边一定有蹊跷,一定认识的是反革命,在搞反革命活动,青海、两当、四川这一条联络线,你家就是联络点,你不交待出来,把你关到公安局上大刑!”
我什么话也不能说,眼前只是发黑,忽然栽倒在地上:“今晚大家休息,明晚继续让韩锐交待反革命名单。”社员稀里花拉都走了。“韩锐站起来,究竟倪文光是什么人?他来是干什么的?把他所有的活动和联系的人名单写出来就行了,纸里是包不住火的,你不老实交待,迟早要吃大刑,回去好好考虑,明晚交上名单来!”
第五十八回
喷气式嫌不过瘾,三娘教子来上刑,
双膝跪得血沾裤,反革命名单无处寻。
白天陪了五人宣判会和一个人走资派的会。晚上让我交待出反革命名单,这名单从何而来呢?我不是假设上两个人,给交待了姓名就能了事的,还要追问怎样认识的?搞了那些活动?没完没了的追问,我能塑造出一千零一个故事来,像天方夜谭那样,或者塑造出一百零八人来,像水浒那样的生动,或者交待出四个人来,他们的活动像西游记那样的引人,可我没有那么大的才学,我到那里去找名单呢?
斗争会开始了,照例喊过一阵助威口号以后,让我交待,我只是认识到家里来了人没有向队里报告,稀粪担得太稀了!再能找一点什么缺点呢?这样的交待跟大家的要求相差太远,刚念完交待就上了喷气式。
“我说韩锐呀!你到底顽固到什么时候呢?包庇到什么时候呢?你把群众当娃娃哄(提高了声音),告诉你(群众起来了)你的狐狸尾巴遮不住了,你说他在青海的四川老乡你不认识,那你为什么能认识他呢?你既然认识了倪文光。为什么就不认识倪文的熟人呢?你在课堂上给人讲当甲量等于乙量,乙量等于丙量时,甲量就一定等于丙量,现在照你的逻辑,甲量就不等于丙量了是吗?我的大学生,这个道理谁也明白,你说你不认识第三者能讲得通吗?你是假装糊涂,你做的坏事你最清楚!你不敢在人稠广众之下暴露的问题,正是你见不得人的隐密问题,也正是我们要追查的问题。”凭他怎样说我,只有一声不啃,因为无法回答了。民兵不时上来纠正我的姿势,拳打足踢,我东倒西歪汗如雨下。
“怎么啦!喷气式把你给坐舒服啦!连话都不讲了!站好,低下头回答问题,你认识第三者吗?”
“我在青师除教学以外,很少与人来往。”
“放屁!倪文光你为什么认识的。”
“我请他帮我制做教具我认识的!”
“我问你倪文光以外你还认识什么人?”
“我认识青师的老师。”
“谁让你交待老师名单,我让你交待反革命名单。”
“因为我不知道谁是反革命?”
“你本身就是反革命,你还说你不知道反革命,岂有此理,追问一句回一句,态度很不老实,来个三娘教子。”民兵端来了两个城砖,双膝跪在一个城砖上,一个顶在头上(未见过城砖的,见到空心砖,比这薄些,但是是实心的)压得我直冒汗,膝盖就像跪在钉子上,兵民故意把沾有石灰圪垯的一面让我跪,我头顶上的砖头在晃动……。
“你砸了前面坐下的人,叫你吃不完兜着走。”向我蹬了一脚,砖头从头上落下来,是从肩后跨旁落下地的,要从正后方落下来我的腿会砸断的。
人坐不稳用(如坐针毡)来形容,我是如跪钉板,钉比针又粗且长,受的痛苦也就大些。钉子直接向骨头里边扎,我怎能不摇晃,越摇晃越扎得深,汗水泪水并下。这鼻涕泪水是身体上本能的产物,就像热锅里炕辣子,眼泪本能的往下流,并不是伤心……。
这时全场肃静都来看我的表演,后面的人站了起来。假如我有气功可以跪在铡刃上,还是个精彩而惊险的节目,可惜没有那种本领。我不住的用手在脸上抹去泪水和汗珠。
“交待好呢,还是跪下好?”我不言语。
“站起来交待!”我用双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血将裤子沾在膝盖上,我拾不起来,干脆坐在了地上。
“怎么耍死皮了!”我也不啃气。
“好了!你就交待家里来了闲杂人怎么不报告队里知晓?”我想这三晚上以来就交待的这个问题,还是追问得没完没了,我还说什么呢?还是没开口。“今晚回去写出书面检讨,明晚在会上交待,明晚还不好好交待,就放在大队会上交待,滚下去!”
我弯着腰颤颤兢兢地手抱着膝盖挪脚步!我说膝盖痛,明天担不了稀粪了,担不到山上去,压在河子沟口地里,“你不担粪还要跟你算账。”
我出去以后干部还在发动群众搞揭发,还是一点钟散会,有的社员抱怨,每晚熬到一点钟,人受得了吗?
我回家后用冷茶泡湿膝盖,揭开裤腿,用茶洗了,上了些七厘散,同时也喝了七厘散。
第二天拄着棍子担上少半桶稀粪往地里倒,队部看见我也不怕,我就这个样!担不满,要杀要刮你们看着办!
第五十九回
稀粪不满是破坏,假装糊涂不交待,
牛肉也有煮烂时,摩拳擦掌更厉害。
第四天晚上照例是像演戏上的元帅升账前喊了一阵“威”之后,我念了检讨书:“家里来人不报告队里是我的过错,错就错在自高自大,把队干没有放在眼里。今后保证家里不收留任何人,包括亲戚在内也不敢收留了等……”
“这算什么交待,是哄人的交待,小帽子下面都想开小差!轻描淡写没的接触思想实际,更没揭发。检查自己不深刻,揭发别人全没有,还是让大家来批判他。”民兵连长发言:“你光说家里来了人不报告是犯了错误,没有说出不报告的阴谋是什么?
“我没有阴谋,是不知道队里有这种规定,就触犯了纪律。”
“好呀,冯玉兰来时没有报告,你已经是够知道的了,为什么还要遮掩倪文光不报告是不知道吗?”
“我想他来一、两天就走了。”
“你是一、两天把头接上了,任务布置好了!你把所有的情况都给汇报完了,当然要走。就是叫你说出他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你给他汇报了那些情况?”
“他给我没有布置什么任务,我给他也没有汇报什么情况。”
“这是狡赖不安心交待,在节骨眼上一字不吐,给坐喷气式,”两个民兵上来,将我的脖子向下压,两臂向上扳,我本来腿痛站不稳,这样三推两拉的我就要倒的加架势,由背心里狠狠地钉了两拳头,因为我的臂膀被拉着,没有倒下去:“交待事实不交待?”
“到底没有事实呀!”
呼口号:“打垮右派份子的猖狂进攻”“要他彻底交待犯罪事实!”“不获全胜,决不兵收!”
“你说你没有汇报情况,是真是假,这个账暂记到这里,现在说你准备要汇报的是什么情况?就是你思想上准备谈些什么?”
“我思想上没有准备谈什么。”
大声喊:“他给你谈了些什么话?”
“也没有给我谈什么话!”
更大声喊:“你们俩个都是哑吧吗?见了面都不谈话,有谁信?”
转过身来问社员:“韩锐交待,他俩见面都没有谈话,大家信不信?”大家喊:“不信!”接着呼口号:“要韩锐彻底交待犯罪事实!”“彻底交待才有出路。”“狡猾抵赖死路一条!”接着说:“牛肉都有煮烂的时候,你这个顽固右派份子,交待问题不交待?”“我交待。”
“你就交待出你俩见面后都谈些什么话?”
“我说我从青海来以后在家里参加劳动,他说他还在建筑公司做木活。”
“这是表面现象,他披着木匠的名在搞些什么破坏?你披着劳动的名都接受了那些任务?”
“他没有搞破坏,我也没有授受任务。”
“他在青海,你在两当,怎么能晓得他没有搞破坏呢?”
“他是好人,不是搞破坏的人。”
“特务脸上没刻字!他搞破坏还需给你汇报吗?这是包庇,不但自己不交待问题,还包庇坏人,我说韩锐呀,你顽固到什么时候呢?”
因为站的时间长了,喷气式的姿势不正确了,两个民兵纠正姿势,使劲将我的头向下按,我就昏迷了,倒了下去!又来抓我,他想让我站起来,我酥软得像一堆泥,怎么拉怎么转,干脆踢了一脚,嘴里喊道:“软骨头!”我就躺在地上了。治安委员发言:“你家的客人就是多,以后不管什么人来到你家都得报告。”
队长说:“本队的社员一律不准到他家去看病,外地来看病的也要报告。”
民兵连长说:“在咱们家来了要饭的是真要饭的,在他家来了个要钣的是假要饭的,另有阴谋。也要报告,听到了没有?”
我迷迷糊糊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知道答应。民兵踢了我一脚:“连长说的话听了没的?”我含糊其词的答了声:“听到了!”
队长说:“有人反应你担稀粪没有担满,这就是消极抵抗吗?你还说你没有搞破坏,这就是现行的破坏活动,明天必须担满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就滚下去!”
队长总结了今晚斗争会的优缺点,又布置了明晚斗争的方式、方法。
第六十回
反抱小鸡来挣扎,徽县来信搞揭发,
反政策是反革命,翻案原由访师大。
这队部院里用石灰刷了墙,用红土写上“阶级斗争就是纲,纲举目张。”“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等,呼罢口号后让我交待,我把以前交待的列成条条,并从思想上检查是阶级本性使然,“今后要脱胎换骨地改造自己,请求贫下中农对我的监督和帮助。”
“思想上谈了点,但不深刻,没有新的材料,你是口头上请求贫下中农对你的监督改造,但是你不从实际行动上接受改造。贫下中农叫你做的你不做,还接受过个啥改造?叫你谈出破坏活动和打算,你说没有,让你交待出联系人的名单,你也没有,就想这样把你轻而易举的放过去吗?办不到,你说你没有搞破坏活动,现在材料在我们手里看你交待不交待。”接着由团支部书记领着喊口号:“彻底交待才是出路!顽抗到底死路一条。”喊罢口号队长发言:“右派份子韩锐,你说你在徽县有没有破坏活动?”“没有。”
“好呀!千一个没有,万一个没有,把你说得那么干净,你敢再来个保证说你没有?”
“我就是没有破坏活动,若有的话甘受法律制裁。”
“好!把绳拿来伺候!”民兵拿来扎绳向我身上一搭说:“这就是你的好吃喝。搞破坏来没有?”
“我到底没有搞破坏,我把户口转到徽县后,就帮忙搞家务,她的身不困,我帮她做饭洗衣裳,帮改学生作业。以后又服侍了月婆子,我没有参加农业劳动,这是我的错误。”
“这不是吐了一点胡儿吆!你说你没有参加农业劳动,你上那里去了?”
“我上了一趟西北师院想搞我的问题。”
“搞你的啥问题?你是不是想翻案?”
“我不是想翻案,而是想重新处理一下。”
“这重新处理不是翻案是什么?”
“翻案是自己不承认自己是右派,我是承认自己是右派,要求处理的轻些!”
“你们知识份子就是爱玩弄名词,想在名词堆里开小差。你说的重新处理就是说把你处理得重了,再往轻里处理一下是不是?”
“就是。”
“推翻了现在的处分是不是翻案?你翻不了全案。想翻半个案,是不是?”
“把你说得轻巧的,你不想翻案就不要往兰州跑,做了坏事情还不老老实实交待,总想遮遮掩掩,不给厉害就是不交待,来人给个(反抱小鸡)。”
忽的上来两个民兵,把绳子迅速地绕住我的双臂,绳头向上方绳子上穿过,使劲地把胳膊和手向脖子上抽。痛得我失去了知觉,我东倒西歪,站也站不稳,民兵扶呀扶呀!扶不正,干脆给了我一脚我就倒了下去,我的重心都在后背上,所以一倒下双手压在身底下,这样使双臂又负担了身体的重量,痛得更厉害,我不由得双腿乱蹬,发出哼哼声,活像一只小鸡被杀了一刀扔在地上做垂死挣扎的情景。
问:“交待不交待?”
我喉咙里努力挤出一点残余的力气,用颤抖而微弱的声音喊出:“我交待。”
“松挷,站起来交待,你想翻案,兰州给你怎样答复的?”
“师大党委书记说,我的档案材料已转到两当,由当地党委处理”
“你找两当县党委来没有?”
“我没有找。”
“你找去吧!你也不掂一掂你的分量,看看你是什么货色?你还想翻案,你到台湾去翻案吧!要不到阎王殿上给你翻案。今生今世,你就给我规规矩矩,休想(疥秃子想吃天鹅肉),把你给想了个美,你说那里把你处理得重了?”
“不重,不重。”
“不重为什么去翻案?”
“我想极右给一个留校查看的处分。”
“你是什么右派?”
“我是一般右派。”
“你是个一般右派,还想升一级当个极右份子!这是减轻处理呢,还是加重处理?”
“我说不上。”
“你是上去翻案的,你为啥说不上?你是说党的政策不公把你处理冤枉了是不是?”
“不冤枉。”
“放屁,不冤枉,还翻什么案?我看把你处理得太轻了,一个地主的儿子,三青团骨干份子,祖祖辈辈反对共产党,由你本身就对共产党有刻骨的仇恨,划成个反革命份子才适合,划成个右派份子把你放得太轻了,你老实交待为什么去翻案?”
“想重新处理我的问题。”
“要从思想上检查!”
“思想上想减轻处理。”
提高了嗓门:“是不是反对共产党的政策?”
“就是的,就是的。”
“你假装糊涂,回去从思想上写出检查,滚回去。”
我走后,队长总结:“今晚给了一点硬的就检查得深些,这个家伙是吃硬不吃软,大家要擦亮眼睛继续揭发,要知道他的问题才开了个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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