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生如梦
平湖小学生活回望
身处离家乡八千多公里的天涯海角,一个偶然的巧合,在网上遇到了四十多年前的一位小学同窗和一位小学校友,欣喜之余,敲出下面的文字,愿籍此让我们一起回到天真烂漫的童年、两小无猜的少年岁月。
回望在平湖小学里的往事,相隔的年月久了,有些已经隐约模糊,但有些还十分清晰。
记得当年(一九六〇年),家母牵着我的手,生平第一次来到学校里,给我报名上学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高兴啊!
图:上小学一年级时的如梦
我报名上的学校,是“城西民办小学”,位于平湖城关镇黄家弄西侧、十字弄和碗爿弄之间。一年级班主任兼语文课的是袁丽萍老师。袁老师很年轻,好像听说那年还不到20岁,圆圆的脸,她家就住在黄家弄靠近小街的一头。算术课老师是陈校长。
开学的第一天,我背着一个蓝色的新书包,自己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学校。那时候小学生上学可没有家长接送一说,一是因为学校离家都比较近,二是路上别说没有汽车和摩托车,平湖城里连自行车也是稀有之物,好像只有邮递员送信才骑车。放学的时候,袁老师叫我们按小组排好
队,哪个小组先排整齐就让先出校门回家,规定小朋友到家门口时才能离开队伍,小组长排在最后一个监督,一般我们的队伍在黄家弄一拐弯之后,大家就一哄而散啦!
民办小学条件比较差,课桌由长长的门板下面用砖块垫着搭成,五、六个小朋友合用一张这样的“长桌子”,坐的凳子由每个孩子自己家里带来。我们心里都充满着成为小学生的喜悦,谁也不会去在乎这些学习条件。语文课本第一册第一课是什么还记得吗?对,一个小朋友张着嘴坐在一个医生面前检查喉咙:a
——。最后一课是《拔萝卜》,老爷爷、老奶奶、小弟弟、小妹妹、小花狗、小花猫一起拔一个大萝卜。还记得陈校长教算术的情景:黑板上贴一只鸟笼,里面几只纸鸽子,飞走几只,还剩几只?还记得那年学的那首歌: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小喜鹊造新房,小蜜蜂采蜜糖,幸福的生活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青青的叶儿红红的花,小蝴蝶贪玩耍,不爱劳动不学习,我们大家不爱她;要学喜鹊造新房,要学蜜蜂采蜜糖,劳动的快乐说不尽,劳动的创造最光荣!……
我们一年级的班长是M同学,他家也住在黄家弄,就在学校斜对面。M同学个子比较高,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开学后不久的一天,上课铃响了,M同学为了快速赶回自己的坐位,就从教室的黑板前跳上第一排的桌面,然后象三级跳远那样顺着跳到第二排、第三排桌面……一直到最后一排再跳下地落座,这一幕正好给前来上课的陈校长看到。陈校长很生气,问题很严重:立即宣布撤销M同学的班长职务。记得当时陈校长严肃的目光把整个教室慢慢扫了一遍,最后落到了第二排我的身上:“以后就你当这个班长!”本来已是小组长、那天又荣任班长的我回到家里却对着母亲急得掉眼泪:“当了小组长又要当班长,老师说以后全班同学交作业都要我负责,那么多同学,要是有人不交本子我怎么办呀?”惹得家母笑着说我“真是笨!”原来我误解了老师那“负责”两个字的意思啦!
记得那时候学校每年都组织一次春游,就是大家排着队,到小南门外的农田间走一圈,回来就写作文,什么“菜花黄”啦、“桃花红”啦、“柳树绿”啦等等就是最常用的词汇;到秋天,每人带一只小竹篮,全班同学到近郊收割以后的稻田里捡稻穗,回来后的作文里就有“稻子是农民伯伯用汗水换来的,要颗粒归仓”的句子;记得最有意思的一次野外活动是到青阳地野炊,平湖方言叫“烧野米饭”:在草地旁边用砖块搭个简易的灶,架上铁锅,加入米和水,再加咸肉、春笋、嫩蚕豆、青菜等作料,以捡来的枯树枝作燃料,烧出来的菜肉饭那叫个香,至今想起来还会口水直咽哈!
图:“城西民办小学”的物证,公章上是“平湖县城关镇西片小学”字样。
记不清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我们小学搬到了万安桥西面的小街南侧,那里的房子大,楼上楼下都有教室,但是课桌还是那种门板桌子,凳子还是家里带来的小板凳(到四年级我们学校改名为“万安桥小学”);也记不清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我们的班主任换成了陈翠华老师,陈老师也是圆脸,剪短发,乍浦人,其他老师叫她“阿翠”。记得陈老师教唱的一首歌:铁牛、铁牛跑跑,田里长出苗苗,苗苗喝了水水,一变变成穗穗,穗穗越长越壮,田里一片金黄,东也黄、西也黄,铁牛收割忙!我们大家非常喜欢这首歌,那天唱得特别高兴,唱了一遍又一遍,下课铃响了,有个同学叫了一声:“还要唱一遍!”陈老师也高兴地再一次弹起风琴……。
三年级的时候我得到了一本彩色图画书——《南京路上好八连》的奖励,应该是六年小学中所得的“级别”最高的一次,这图画书不知道反复看了多少遍,到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只剩下了一个残缺的封面。那年还参加了城关联校的少先队代表大会,在城关中心小学的礼堂里举行,唯一记得的是,那是第一次来到这小学的礼堂,感觉真是大呀,黑压压的人头简直望不到边,小时候这些都觉得是非常光荣的事情,所以那张残缺的封面和粉红色的代表证一直小心地珍藏着。
图:《好八连》封面和队代会代表证
记不清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我们的班主任又换成是吴云滨老师,吴老师戴一副近视眼镜,人瘦瘦的,也是我们的语文课老师。吴老师平时比较严肃,生气时会满脸通红。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段时间吴老师好像身体不大舒服,经常看到她脸上有想呕吐那样难过的表情,(我们小孩子家都不知道这是妊娠反应,)这种情况渐渐严重起来,有时她上课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再接着讲。有一天吴老师在课堂上讲到一半,就背对着大家、额头用手背支着靠在黑板旁边的墙上,久久说不出话来,我们一下子都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个同学特机灵,赶紧冲出教室,奔到办公室把陈校长请了来。陈校长来到教室里,一点也不慌张(本来没有什么好紧张的),对吴老师说,怎么样?还是回家休息吧!吴老师这时才缓过气来,摇摇头说没有关系,接着回到讲台说,同学们我们继续,……记得那后半堂课大家特别安静,平时最调皮的同学好像都不好意思开小差啦。
吴老师休产假时,来代课的是阎端端老师。印象中阎老师是我们小学老师里最漂亮的一位。记不清阎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情景了,可阎老师教给我们唱的《美丽的哈瓦娜》,这首带点忧伤的叙事歌曲,每一句歌词都没有忘记:美丽的哈瓦娜,那里有我的家,明媚的阳光照新屋,门前开红花;爸爸爱我像宝贝,邻居夸我好娃娃,可是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亲爱的妈妈;忘不了那一天,我坐在棕树下,爸爸他拉着我的手,叫一声玛尼亚!……这首歌每一段的曲调都略有不同,但阎老师教唱的时候说,我们可以全部用第一段(前面四句)的曲子来演唱,这样就比较简单,只是结束的两句不一样:“假如那美国强盗它再敢来,一定要消灭它——!”那天放学后,在同学们的请求下,阎老师在办公室里一边弹着风琴,一边用这首歌原来的曲调演唱给我们听,那一幕情景,至今难忘。
更难忘的是阎老师给我们讲的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是这样开头的: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子,有一天他来到一个美丽的公主住的地方,那里一大片碧绿碧绿的草地像丝绒地毯那样柔软,碧蓝碧蓝的天空中漂着洁白洁白的云朵,公主的小白屋周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小鸟们停在屋顶上欢快地歌唱……;故事里公主给了王子三根金色的头发,公主的妈妈要王子完成三件困难的事情后才肯把女儿许配给他,王子遇到难题时就烧一根头发,公主马上赶来相助;结尾么,当然是“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一起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这个印象深刻的故事,还引出了另外一个故事:七十年代我在工厂,有一次在车间干活时和平湖老乡F姑娘聊天,她告诉我三、四年级读的小学是在万安桥,后来转学到乍浦;记得当时学校里每个年级有两个班级,那么我们两个是不是在一个班级读书呢?谁也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自己的班级是甲班,后来我就问她,有一次我们的班主任老师产假,来了个代课的阎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记不记得?说到这里,F姑娘就叫起来:啊呀!记得、记得!是有这件事!接着就是一起回顾了上面这些细节,呵呵呵,小学同窗的身份就此确定,真是有趣得紧。
在记忆里,我们一直到四年级,男女同学之间是没有什么“界限”的,一起上课一起玩,还有“课外学习小组”:家住的比较近的同学组成一个小组,放学后到某一个同学家一起做回家作业,做完作业总要一起玩一会儿再回家。班上有一个L同学,她比我们大两、三岁,“懂的事”比我们这些小屁孩多一些,所以她成了大伙儿的“头目”,记得她在班里曾给男女同学“配对”:把Y同学“许配”给我,Z同学给周同学,W同学给陆同学……,当时好像觉得也没有什么,稀里糊塗无所谓。可到了五年级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男女同学之间开始“界限”分明,互相之间几乎不说话、不交往。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趣事:早晨到学校,一个男同学如果发现教室里有好几个女生但没有男生,他就站在门口不进教室,后面来的男同学也不愿进去,门口的男生就越聚越多,最后解决的办法是,几个男同学抓住一个最瘦小的男生的胳膊,把他扭在前面,大家跟着一起涌进教室。呵呵,更有趣的是,我二哥说他在读小学时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种事情竟然是无师自通、自发相传的哈!
图:初小毕业照
初小毕业,离开了没有高小编制的万安桥小学,来到城关中心小学五戊班、第二年升为六甲班。高小两年班主任兼语文课的是朱寿澄老师,算术课丁老师、后来是贾景钊老师,教导主任范纯洁老师教我们思想品德(我们都叫她范教导),自然兼美术课施德彰老师,地理张春兰校长(还有一位姓张的老校长也教过我们地理),体育方瀛洲老师,总务主任蒋梦昇老师教我们唱歌,记不起哪位老师给我们上的历史课,还有珠算课,也记不清了。
到了城关中心,才知道原来学校应该是这样的:上课用的双人课桌,桌面下有夹层可以放书包和学习用品,坐的凳子再不用从家里带来;进校门水泥路两边是
修剪整齐的冬青树,左拐再往北两边是小花园(由朱老师负责养护),路的尽头是老师的大办公室,大办公室东隔壁是教导处、校长室,西隔壁是总务处;学校有图书室,还有专用的音乐课教室,最使我们高兴的是那里有很大的操场,操场上有两个沙坑、蓝球架、单杠、爬杆和爬绳;还有在我们幼小的眼睛里和北京人民大会堂一样规模的大礼堂,里面有体操垫子,双杠,平衡木,跳马,乒乓桌……呵呵呵,这么大的场所和这么多好玩的器材啊!
记忆里没有留下多少语文课、算术课的学习情景,只记得一些有趣、好玩的镜头。记得有一次,朱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两个撑满整块黑板那样大的字:“审题”,大概是要我们在写作文前好好考虑作文题目的意思,后面讲了些什么,都忘记啦;还有一次,班里来了从北京转学到平湖的Z同学,她开始不会讲平湖方言,在班里整天不说话,别人和她讲话,她只是笑笑、摇摇头或点点头,那天上课朱老师为了让大家了解普通话的发音,就让Z同学站起来读课文,只听她卷着舌头、声音响亮地一口气念完: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第一次听到这位来自首都的圆脸同学的声音,我们全班同学都给镇住了:原来我们平时所说的所谓“普通话”,差距有这么大啊!
施老师的自然课就要有趣多啦。记得自然第一节课讲的是水,水是什么?施老师让我们通过看、闻、尝的方法观察水,把结果写下来,大家都觉得很好奇,平时非常熟悉的水,原来还有“性质”可以探求啊,课堂上气氛十分活跃,最后的结论:水是无色、无嗅、无味的透明的液体;因为我比较喜欢画画,参加了少年宫的美术兴趣小组,除了美术课外,平时施老师还经常指导我和其他同学出黑板报、墙报,所以和施老师接触比较多;施老师是位非常平易近人的老师,那年施老师要准备结婚了,新房就计划安在万安桥小学老师办公室的楼上,他邀请我去看看他不久以后的洞房,有一件事特有趣:老师在那房间里演示了他自制的香水喷雾器,用嘴巴吹喷雾器小瓶子上面的管子,花露水和清水的混合物就可成为雾珠喷出来,房间里顿时一片温馨的香气哈!65年1月5日,老师送给我一张漂亮的贺年卡,珍藏至今,现在拿出来秀一秀,那年月里这应该算是比较“前卫”的东东吧?施老师好像觉的自己的名字不够浪漫,落款用了“施游”两字。
图:施老师送给我的贺年卡
因为有大礼堂,高小的学习生活中常常有文艺会演。记得纪念长征n周年的时候,学校里组织了全校的班级一起演这长征的故事,每个班级负责一幕,我们班演的是“强夺泸定桥”,班上脚有点残疾的C同学和我一起专管那“桥头”的灯光,一闪一闪表示“敌人的炮火”;宣传学习英雄王杰的时候,学校开诗歌朗诵会,我们班的少先队中队长B同学领头:“春雷一声震天响,祖国又出英雄将”,大家跟着:“王杰一心为革命,好比松柏万年长……”;(那时好像没有班委的编制,一个班级就是少先队一个中队,两年里我担任的一直是“两条杠”的中队“墙报委员”。)《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开头的两句很抒情:“月亮在白莲花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还是那位中队长演主角“妈妈”,她在台中央旋转,当唱到“冬天的风雪,狼一样嚎叫……”,大家就赶紧往她身上撒碎纸片;演出当主角,我只有过一次:不知道体育方老师怎么看中了我,让我参加了“体操队”的训练,然后在大礼堂会演时登台,都是一些非常简单的动作,在垫子上做前滚翻,后滚翻,俯伏撑,头手倒立等,方老师还在一边解说:这是几年级要求的体操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对很多那时候学的歌曲的旋律印象特别深,其歌词因此也记得住。在大操场西南角的音乐课教室里,蒋老师的歌喉和着琴声仿佛现在还在耳边徘徊:有一首歌题目是什么忘记了,是这样子开头的,“像那大江的流水一浪一浪向前进,像那高高空的长风一阵一阵吹不断,我们高举革命的火把,一代一代一代一代往下传!革命先辈挥血汗,创立了人民的好江山……”,一共有三段歌词,现在还背得下来;有一次说是要组织去乍浦春游、扫烈士墓,又可以看看从没见到过的大海,大家高兴得欢呼鹊跃,为此特地学了一首扫墓歌:“山鸟啼,红花开,阳光照大路,少先队员扫墓来,墓前想烈士,心潮正澎湃,意志如长虹,气节如松柏……”,后来说这个活动因故取消,大家觉的又是多么的扫兴啊!援越抗美的时候,唱的是“把强盗的魔爪斩断!把强盗的魔爪斩断!……”“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纪念抗战的时候,学唱了“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忧伤的曲调终身难忘。
家乡的同窗跟我说,我们小学毕业时连文凭都没有拿到。是的,六年级的课上完后,我们参加了毕业考,(记得贾老师私下里告诉我,毕业考算术我是满分。)接下来的升学考却因文革爆发而取消,毕业文凭也无人顾问。66年的12月份,我们班的D同学带头,大家一起来到小学的校长室“造反”,记不清是哪位校长接待的,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我们也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参加文化大革命,参加大串联,要求组织红卫兵、发学生证,领导当即同意,“造反”成功。于是我们便得到这张“已毕业”的学生证,接下来我没有参加过任何其它的“革命活动”,这张学生证倒保留了下来,也许可以作为小学毕业的凭证。当时还发了一块红底黄字的红卫兵袖章,如今早已无影无踪了。
图:小学毕业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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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一年一月二十一日完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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