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管正和
二十四 梦到醒时魂已消
注目祖国大西南,在四川省南部,金沙江,岷江,长江交汇处,有一座历史悠久的重镇,那就是万里长江第一古城,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宜宾。1921年,陈林昆出生在这里的金沙江边天泉街,父亲是个船运工人,勤劳忠厚,深受船老板重用,那时路运不便,云、贵两省货物,集聚宜宾,水运可通重庆,武汉,直至上海。故船运兴旺,不多几年,父母靠辛勤节省下来的钱,在码头边开了一家为船上人服务的小杂货店,因诚实守信,生意慢慢红火起来,他的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扬名显姓,成为社会有用之材。儿子果然不负所望,自幼聪慧,读书勤奋,学业优良,1939年初中毕业后,考入省立宜宾第一中学。
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爆发,日军步步进逼,京、沪第地不少中央文化单位和院校,纷纷走上流亡之路,漂泊于西南大地之间。在上海的同济大学迁昆明后,难耐日机的频繁轰炸,1940年受到李庄人的热情邀请,同南京的金陵大学文科研究所,北平的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中央营造学社,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等,先后迁来李庄。
李庄位于宜宾市区下游长江南岸,19公里处的一片浅丘陵之中,是东西长7公里2_3公里的一块平坝,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山川秀丽。当时由于大批文人学土,世界级大师,聚结于此,李庄便成了举世闻名的名镇。趁同济大学开办附中之际,陈林昆听从表兄张云方劝说,转入同济附中就读。在该校参加了民先队(共产党的外围组织),极积投身于抗日反蒋的学生运动,由于表现突出,同学曾宪奎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在长江边上船工住的小屋中举手宣誓后,认定了共产党是为穷苦老百姓翻身的组织,要听党的话,永远跟着党,为穷苦老百姓办事,奋斗终身,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宣誓之后,给了他一个信封,叫他笫二天早上八时方能拆开。当他按时拆看后,方知他的党内联系人,正是自己的表兄张云方。从此他二人形同手足,共同战斗在救亡运动之中,他利用省宜中同学关系,发动学生示威游行,贴标语,印传单,宣传抗日救国,烧毁日货,反贪官,除汉奸,惩奸商。
1945年8月5日,日本宣布投降,举国欢腾,宜宾的大街小巷,鞭炮震天,鼓乐齐鸣,昼夜狂欢,饱受八年战争苦难的人们,流下了欣喜的泪水,期待着和平幸福生活的明天。
笫二年春天,陈林昆高中毕业后给父母经营商店,父母四处托媒,终于和刘姓女家说成,很快的举办了婚事。张云方以表兄身份,出入他家,传达党的指示,他门共同策划了学生反饥饿,反内战的示威游行。在国泰电影院,发生警察借查票侮辱女学生事件,他们发动学生,围攻警察局,罢市罢课,喊出了“打倒腐败政府,争取民主自由”的口号。迫使政府撤销了警察局长,向学生赔礼认错。
每当夕阳西下,晚霞降临之时,他们表兄弟坐在合江门码头的大石上,观看着金沙江和岷江从上奔流而来,在面前汇合,化为长江,滚滚东去,一泻万里的壮观,听表兄传达党的最新指示,感到心潮澎湃,浮想联翩。晚上,窗外朗朗明月,洒在床上,耳边,万顷波涛,动人心肺,想到打倒蒋家王朝后,他们这一代年轻人,将亲手去建立起一个自由、民主、富强的新中国,那时,人民是国家的主人,没有独裁统治,没有贪官污吏,没有奴役暴政,人人都过上平等、自由、幸福、和平、美满的生活。不一会儿,他带着微笑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梦里是春回大地,阳光明媚的田野,他穿上工作队制服,正为农民填证分田,一张张喜悦的面孔,一声声爽朗的笑声,欢呼耕者有其田,穷人大翻身。回到城里,码头上没有了穿着破烂的船工,大街上没有了乞丐,人人都是满脸笑容,如沐春风。梦醒时,只留下美好的回忆。面对现实,仍是物价暴涨,官商勾结,米行无米,饥民遍地。1947年4月12日,当他们打听到有米船,第二天下午要在小南门码头靠岸时,便暗暗地组织了很多饥民,前去抢米。果然,正当米船到岸起运时,一大批饥民一哄而上,把一船大米抢光,军队赶到时,人己跑完,遍地洒下些白花花的大米,无可奈何,只好向天上开了几枪示警,总算完成了公务。
其实,这船大米乃当地驻军国民党76师的军粮,经军警联合调查,认定是共产党作乱,1947年6月4日,全城大搜捕,陈林昆同时被抓,关进了师部牢房,几经审询,矢口未招,经父亲多方活动,以查无实据之由,始能取保释放。回家后,方知表兄张云方被送进了重庆渣子洞监狱,他和党失去了组织联系。仍坚持斗争,夥同几位老同学,创办了宜宾《立言报》揭露社会不平,为百姓申张正义。
1949年12月宜宾和平解放,《立言报》被共产党接收,改为《戎州日报》,成立印刷厂时,他调去做了厂长。从此他起早贪黑,拼命工作,东奔西跑,批钱找人,甚至自己花费,应酬交际。当笫一张报纸脱机而出之时,他心中感到无比的高兴。不久,他的无比高兴变成了终身痛苦。
1952年底,毛泽东发动了“三反”运动,(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反贪污是主要目的,贪污犯叫“老虎”,贪污旧币一亿元(合1955年币制改革后一万元。)的,叫大老虎,要判死刑。1952年3月,运动在印刷厂开展了起来,政府派来了打虎队,不分青红皂臼,先把厂长陈林昆关押起来。然后发动工人,实行残酷的刑讯逼供,把他绑了,吊在大树上,由工人用竹板木棍轮翻拷打,逼他交待贪污金额,他忍着痛,咬紧牙,决不乱说一字。
关在保管室内,面对黑暗和饥饿,他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清白,从不乱动公家一分一文,厂里缺块木板,欠几颗铁钉,他都从家中拿,怎么会贪污公款呢,简直是活天冤枉。笫二天早上,趁上厕所机会,他跑到县政府门口大呼其冤,被门卫武警押回印刷厂,按顽固贪污分子对待。将他打倒在地,棍棒齐下,惨叫声声,打虎队长说:“像这样顽固分子,打死也不为过。”可怜他喊冤不成,屁股打得皮开肉腚,鲜血把裤子印红了一大块。当遍体鳞伤,行动皆难的时候,打虎队长下令说:“通知他的妻子,把人领回去,伤治好后再来交待。”
他的妻子刘能美,找人把他抬回家中后,面对血淋淋的丈夫,和六岁的儿子,守在床前,没有主意,想送进医院又没钱,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药来治,幸好他的弟弟找来个江湖医生,用草药治愈。他妻子把脱下来的裤子,放到脚盆中洗时,心痛的流下泪来,三次清洗,血色难净。
通过会计处反复清查,屈打成招,结论有600元贪污,他的妻子怕他再挨打受罪,只好卖掉了结婚金戒,为他赔退。运动结束后,他被免去厂长,做了个业务员,这个运动在他心灵中留下了永远的创伤。
1957年,他完全相信了毛泽东的号召,真心实意的想帮助共产党整掉不良之风,写了一张大字报,题目叫“墙头草”,批评那些不讲原则的人,像墙头草样,顺风倒,没有是非观点,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更害了革命。
反右开始后,他的“墙头草”成了全报社的大毒草,经左棍文人们的精心剖柝,成了一张反革命大字报。说他借整风翻“三反”的案,否定“三反”成果,丑化革命群众,攻击党的领导是官僚主义。经过多次斗争,他乃不低头认错,划了极右分子,送劳动教养。
他含着泪水,和妻子告别,三个小儿女,尚不懂事 ,含着泪水,叫爸爸早点回来。在自贡集中后,他们约500多名右派,像牲口一样,在武警押送下,到了重庆沙坪农场。当时集中人数己过万人,政府为了使用好这样多的囚奴,便把40岁以下的右派 ,全部押往云南修建内昆(内江至昆明)铁路。可怜这些毫无劳动技能的右派们,在暴力的逼迫下,去学开山放炮,打洞造桥。死于工伤的,天天可见,谁敢反对。执行无产阶级专政的狱卒们说:“谁叫你们反对共产党,反对毛主席,就是死了也活该。”他被分配到石工班打石头。混到了1962年,国家刚度过可怕的大饥荒,饿死4000万人之后,毛泽东在7000人大会上作了自我批评,刘少奇主张为右派分子摘帽,又由于内昆铁路下马。陈林昆逢此良机,被摘帽放回了家。
妻子儿女能够团聚,当是好事,但面对贫困,吃了上顿无下顿的日子,只能愁容相对,何以言欢,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他妻子说:“一家人守着挨饿也不是办法,你要找个工作挣几个米钱呀”。他说:“居委会主任说,好人都无法安排,劳教释放人员,管不了那么多。”要谋生,必须想办法,终于他想出了自己在云南学石工后,曾为老乡修磨子的事来,那时农村还没有打粉机,全靠石磨,他和妻子商议,去乡下修磨子,肯定能行。
他真的走乡串村,干起了修磨子活来,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给点粮也干,还躲开了群众专政,自由自在,乐在其中,1966年起,全国燃起了文化大革命的了妖火,他又成了该横扫的牛、鬼、蛇、神。只好跑到云南大山里去,隐姓埋名,靠修磨子为生。
1979年,我和他同时改正,安排在翠屏区教育局,搞勤工俭学工作,那时学校很穷,特别是乡村小学,每个教师的粉笔都有定额,超出了自行解决。教窒大多数是过去的破庙,也无钱维修。我俩感到任务紧迫,在领导的同意下,领着50多位中小学校长,到重庆学校去取经,希望能学到他们搞勤工俭学的经验,改善办学条件。谁知天不逢时,遇到连天下雨,我和他的破皮鞋底子都被磨穿,双脚灌满了泥水,非常难过。后来我想了个主意,用塑料袋把脚包起来,解决了问题,他笑着说:“这才叫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实,当时他身上存着上千元公款,我们谁也不敢预支几元钱来买双皮鞋。
到北温泉参观,我和他单独在一起时,相互交谈起了当右派的经过,听后我叹了口气说:“像你这样一心向党,忠心不二,廉洁奉公,却遭到如此冤屈,实在为你不平。”
那次取经,收效很大,我俩白手起家,办起了校办企业公司,帮助各个学校搞起了工厂。他调到公司去做了经理。后来评为全省的先进单位。
2007年,我们都到了七老八十之年,退休后,常在一起聚会,他告诉我,儿子媳妇女儿都失业了,全靠他和妻子的退休金过曰子,生活十分困难。我告诉他,今年是反右五十周年纪念,我看到中外网上不少文章,要求给右派彻底平反,补发工资和精神损失费,他笑了下说:“若能实现,我就能从穷困中解脱出来,好好度过晚年了。”
他生病住院,我去看他,临走时,他拉着我的手说:“人生在世谁无死,但求闭眼能心安,我早有两个愿望, 一是要活过毛泽东的岁数。二是能死前彻底平反,不要戴着个改正右派子去见上帝。”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第一个心愿我己达到,毛泽东八十六岁死,我今年八十七岁,第二个心愿我寄托在党的十七大,党为了取信于民,一定会给右派平反补工资的。”我也笑了下说:“但愿如此,老兄就养好病等着吧。”
2008年7月15日晚,接到他妻子电话,告知陈林昆已于当晚十时死去,享年八十八岁。
我赶赴灵堂,作文以吊之曰:
唯,无可奈何之年,初秋含悲之月,魂归恨海之曰,伤心落泪之时。致祭于陈公林昆之灵前而奠以文曰:公少年立志,攻读诗书,体民疾苦,入共产之途,出死入生,不畏艰险,论为敌囚。矢志不移,誓争民主自由。四九年冬,盼得解放,效国尽忠,意展宏图,然“三反”含冤,饱受皮肉之苦,屈打成招,伤及心灵,含不白之冤,忍辱做人。逢“五七”之秋,再受阳谋之谝,冤为右派,抛妻别子,枉作囚徒,暴吏专政,牛马不如。六二年初,放回家中,穷困潦倒,两袖清风,生计艰难,何以养家糊口,遂为修磨,四乡奔走。七九改正,为党尽忠,克尽职守,廉洁奉公,梦求改革,民主自由,赤子之心,别无他求。然斗转星移,国事堪忧,贪官遍野,民主难求,平反之曰无望,何堪苦苦追求,人生若梦,梦到醒时命也休。呜乎哀哉!尚飨!
二十五 一句硬梆梆 冤死张忠福
有个远离乡镇的山区小村叫“风鸣”,约一百户人家,地处云,贵,川三省边界,山高路险,无公路可通,想到他们那裡去,必须要经过“上天梯”、“空欢喜”、“九十九道拐”、“擦耳岩”和“鬼见愁”等难爬的山路。所以很少人愿意去领教那样的危險旅程,除了收购药材买百货的小商贩外,区乡干部也很少去走动,基本上处于与世隔绝的境地。他们拥有一个叫风呜的天然大湖,因此叫“风呜村”。村裡都是张姓,先人在湖边种满桃李柳树,水草丰盛,牛羊成群,池中有鱼群,水面见鹅鸭,世代过着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的幸福日子,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園。一九六零年全国大饥荒,他们這个村是全县唯一没饿死人的典型。除了良好的自然条件外,还因为他们有一个好的生产队长张忠福,善能运筹逢迎,上面来了政策,他表示坚决执行。但他心中自有本帐,绝不能伤了村民的命根,千方百计要让大家有口饭吃。由于山高路远,能到他们村来的大干部,只可能是乡一级水平。他常说:這些人好办,二两盐、一条鱼、大壶酒、小心倍,好话多说,笑脸相迎。实际上,凭他這些本事,帮全村老小度过不少难关。受到全族人的尊敬和爱戴。
一九六八年,“文化大革命”的红色风暴,席卷神州大地。逢事先读毛氏语录,开会必呼毛神万岁,忠字舞,早请示,汇报,最高指示就是聖旨到。
可惜這一切变化,对风鸣村来说,一点也不知道。那天,张队长提了五十个鸡蛋到乡镇上去卖。正好碰上乡党委书记郑顺发,免不了请他到饭店喝上二两。交談中,郑书记才知道他们村具体情况。感嘆的说:你们太落后了,不加紧学习,会脱离毛主席革命路线,犯了错误,还不知道呢!当然,我们乡党委也有责任,没有为你们村培养出一个党员,也没建立党的组织,這些都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我们一定要尽快的改正过来。
三天以后,郑书记和一个穿着军装的年青人,来到凤鸣村。张队长按他的接待方式,表示热烈欢还。不过這次多加了一支鸡,因为郑书记和那年青人都是第一次来的贵客,不敢待慢。酒过三巡,郑书记转入正题,他说:你们村山高路远,又忙于农事,对“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体会不深,对毛主席的“三忠于”,“四无限”,毫无表现,所以乡党委决定派周卫东同志在你们村住段时间,作你们的政治思想指导员。小周是我们县响当当的造反派英雄,你们一定要好好向他学习,争取跟上大好形势。
第二天早上,张队长派人揹了些鸡鱼,送走了郑书记后,周指导员集合全体村民,在晒谷场上教起忠字舞来。他带来的收录放音机喇叭响起了,“亲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陽,我们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对你讲……。”他举着红宝书边跳边唱,汗流浃背,真是费劲不讨好,再看看那一群无动于衷的男女老少,一个个呆若木鸡,臉上毫无表情。要想教会他们歌舞,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经他反复示範数次,也没教会一个能跟着音乐节奏比划几下的人。他的满腔热情,变成了冷水浇心。
晚上在村干部会上,他毫不客气的说:你们村的群众,简直太落后了,愚味无知,对我们偉大领袖毛主席没有敬爱之情,你们今天的幸福日子都是毛主席给的,我们说: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毛主席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你们知道吗?怎麼才能建立起对毛主席的敬爱之情呢?首先得建立起对毛主席的早请示,晚汇报制度,还要集体学习毛主席语录。要革命,看行动,请张队长表态吧。即然点名要说,张忠福还是老一套表态:上级的话,坚决照办,周指导员叫怎麽做,我们就怎麽干。
第二天早上,张忠福陪同周指导在晒谷场定下地点,叫泥工尽快建造请示台。
周卫东按造反派工作程序,挨家挨户做起了革命串連。从晨至晚,他得下一个结论,所有村民只听张队长的话,甚至他们还说:毛主席有多好我们看不见,张队長的好处我们摸得住,实实在在。可见他们眼裡根本没有共产党和毛主席,风呜村简直就是张忠福的天下,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他把村民们的话,都如实记录在册。以备后用。
三天后,请示台建成,全体村民集合在晒谷场上作第一次早请示,大家感到隆重和新奇。
台上的收放机响起“东方红”歌曲,周指导带着大家向毛主席三鞠躬,再由张队长按周指导教他的喊法:祝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副主席健康,健康,永远健康!头天晚上他在家中练习喊时,他妻子就问他:啥子叫健康啊?懂不起。他想了下说:健康吗,就是我们土话说硬梆的意思,身体強壮就是硬梆吗,想到這裡,为了让村民们能懂,他便高声喊出:祝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林付主席硬梆,硬梆,硬梆梆!周卫东一听之下,感到非常吃惊,這明明是咒林付主席死得硬梆梆了吗,简直是现行反革命罪行,那还了得,本想立即予以追究罪责,一想不妥,风呜村没有人会听他的话,弄不好会适得其反,便暂时忍了下去。
当天晚上,他经过反复思考,决定採取“调虎离山”之计。第二天一早,他给张队長说:這些日子风呜村有了很大进步,我们应该共同去向乡党委报喜。摘掉落后村的帽子。生性忠厚的張队长当然信以為真,临走时,还为他准备了不少鸡鱼蛋肉,请他在郑书记处多说几句好话。
到乡政府后,周指导把他安顿在会议室,等待他的通知。大约过了一个时晨,忽然闯进来一群身穿军装的红卫兵,为首的指着他问:你就是风呜村的张忠福吗?他立刻回答了个是字。只听到那为首者大吼一声:给我绑了!四个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拿出纯索不由分说,将他来了个五花大绑,张忠福這才急呼起来:你们是什麽人,我没犯法,作们凭什麽随便抓人?那为首的走了过来对准他就是两拳打来,一面高声骂道:你对毛主席不忠,还恶毒攻击林付主席,人证物证俱在,你犯了现行反革命的滔天罪行,还敢说没罪。随着把手一揮,喊了声带走,一群红卫兵把他推上了停在外面的卡車。這时的张忠福如跌入五里云中,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变成了现行反革命。他一生忠厚善良,从不害人,也没想过别人会害自己。
在县城通过数次批斗,他仍盲然,不知罪从何来。最后进入审讯时,对他展示罪证,放出了周卫东所录下的村民谈话和他喊的林付主席硬梆,硬梆,硬梆梆!后,郑书记作为人证对他指责说:风呜村是我们乡的一杆白旗,张忠福就是旗手,不拥护毛主席和共产党,还公然咒林付主席死得硬梆梆了。实屬罪大恶极的现行反革命份子,请求党和政府严惩。经他点醒,張忠福恍然大悟,原来因一句硬梆的土话招来的罪,但強权之下无真理,那由他半点分说。
张忠福因现行反革命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的告示,由新任村长周卫东亲自贴在风呜村大墙上时,全村老少都放声大哭起来。他们知道好日子己经过到了尽头。
和氏史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豈容世外桃園。人心险恶,暴政如虎,啮羊羔理所当然。
但道玄于天,天即子民,民亦如水,水能載舟,亦能复舟,天理昭然,不悟者何?
书后有感,附八句,忆古嘆今:
秦塚渺渺遗陶俑,汉楼茫茫月明中。唐遗中华人犹颂,宋徽狼毫翰墨功。毛皇骄狂声名臭,一帧丑像伴西风。万人唾骂千夫指,欲传百代一场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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