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昭騫遗稿 符兹治整理

 

抗日戰爭中門頭溝莊戶戰役紀要

抗日戰爭門頭溝千君臺會戰紀要附圖

圖片系符昭騫繪製“抗日戰爭門頭溝千君臺會戰紀要附圖”

編者按:《抗日戰爭中門頭溝莊戶戰役紀要》一文,系符昭騫一篇未完成的遺稿,現依據手稿輯錄成文,相關情況參閱文後附錄的《關於<抗日戰爭中門頭溝莊戶戰役紀要>輯錄說明》。

 

前言

溯自西安雙十二事變之後,蔣介石接受了“停止內戰,一致對外”等條件,由張學良護送蔣回南京,但蔣則翻臉不認賬,既扣押張學良,復分化了西北軍和東北軍。此時蔣退居幕後偽裝消極,藉口返溪口原籍養病,惟自彼返南京之後,仍然是堅持其積極“剿共”,消極抗日之錯誤政策,所謂準備抗日,不過是欺騙國人,以維持其統治地位而已。

衛立煌在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後,仍回安徽六安任豫鄂皖邊區督辦,其主要矛頭仍是針對共產黨,此時他雖兼徐海分區綏靖司令,任務是準備抗日,但工作並不積極,觀其最初在督署內,另設一個辦公廳,派文朝籍為中將參謀長,符昭騫為少將參謀處長,並抽調少將高參盛克昌,中校參謀吳宗泰等數人,主持抗日的工作。

1937年春初,文朝籍以抗日工作須在徐海區進行,力主移駐徐州,故衛乃令符、盛、吳三人前往徐州,而文則留在六安,幫助郭寄嶠處理督署業務。符、盛、吳等在徐海地區一再詳細查勘,已做好國防工事(小炮和重機槍鋼筋水泥的掩體,已由參謀本部派王宏謨督工大致完成),和擬制對日作戰方案,作為準備抗日之依據。徐海綏靖區所轄部隊,原僅有駐防在連雲港新浦、東海附近地區之黃傑的稅警總團六個團,至1937年仲春蔣又增派胡宗南的第一軍移駐徐州,增強徐海地區備戰力量。

七七事變之後,約在1937年8月中旬,衛立煌奉命從六安道經徐州,經鐵道運輸率其所部向保定集結,原擬從周口店、張坊鎮經紅煤廠向東西齋堂出清白口,向南口增援,策應湯恩伯第十三軍在南口方面之作戰。

胡宗南因我在徐海地區為日已久,地形工事布置已弄得很熟,欲邀我至該軍任參謀長。時命令已發表,徐海綏靖區由胡兼。經衛婉辭拒絕,最後留吳宗泰在徐州辦理交待,將所有徐海區一切檔案交給胡宗南,結清手續。

我仍隨衛先到保定,旋又乘火車經琉璃河至房山的周口店,然後依西山小徑,北開至門頭溝附近,先頭部隊李部,已和日軍前進部隊接觸。第十四軍乃在莊戶、髫髻山、清白口、沿河城一線占領陣地,與日軍激戰,自8月25日至9月15日,二十余天。

茲將戰役經過寫出,以供參考。惟事隔多年,許多情況已記憶不清,但存有敵情判斷及我手抄之去電原稿一部分,以資參考;疏漏在所難免,尚望對此役參加作戰諸同誌酌予補充和修改,以臻完善。

 

一、戰前敵我一般態勢概述

日軍自七七盧溝橋事變之後,一再增兵,至月底止,第二十九路軍被迫退出長辛店。

此時孫連仲、萬福麟、曾萬鐘奉令向保定北進,而第十三軍湯恩伯部也開至南口居庸關布防, 8月□□開始與日軍在南口鏖戰,同時又派劉峙為第二集團軍總司令,指揮第二、二十五等師,在保定附近集結,指揮各部對日作戰。

衛立煌於8月中旬也奉令從六安至徐州,率其第十四軍在保定附近集結終了。第十師從安陽,第八十三師從□□,第八十五師從□□等地先後向保定轉運,往房山以西之周口店、張坊鎮地區,分向東西齋堂、清白口推進,擬參加南口的會戰。第十師為先頭部隊,從房山以西,分路向北疾進;其次為第八十三師主力;再次為第十四軍軍部;最後是第八十三師之一部和第八十五師,繼續向北挺進。全軍與日軍在沿河城、清白口、髫髻山、桃玉山等地展開激戰。至9月中旬又增派第九十四師朱懷冰部,集結在龍門村任最左翼之警戒,並向敵方遊擊。

此時已是8月下旬25、26日了,南口戰鬥已是尾聲,日軍於擊潰第十三軍之後,以一部沿平綏路西進,並以強有力之一部,會同由門頭溝西進之日軍南犯。我李默庵師於25日,以一部進占馬刨泉、鎮邊城向北警戒,主力移駐清白口、沿河城一帶地區,尋機出擊。第八十三師先頭部隊陳武旅(第二四九旅),則左接清白口、在髫髻山、桃玉山占領陣地,阻擊門頭溝西犯之敵,而第二四七旅也已越永定河在第十師主力後跟進中。而門頭溝之日軍又一再增兵增炮,和我軍進行激烈的交戰。

 

二、戰鬥序幕揭開及其進展

1、李默庵師正面之戰鬥:

李師於8月26日,已逐漸增固左翼陣地之強度,日軍增調部隊反擊數次,均被擊退。李師左翼迄午刻,已攻占馬刨泉、鎮邊城間一帶高地,日軍向馬刨泉西北高地敗退。該師主力猛向鎮邊城、橫嶺城之日軍續攻。

2、劉師第二四九旅正面之戰鬥:

我莊戶陣地,於拂曉前受到日軍業已得到增援的步炮部隊約2000人,聯合猛攻,激戰迄午,敵我傷亡均重。

同日,第八十三師第二四七旅已渡永定河正在向第十師主力跟進中。第八十五師陳鐵部的先頭部隊郝家駿旅(第二五五旅)8月27日午刻已到達千軍臺,奉軍部命令,接莊戶陣地之守備。抽出第八十三師陳武旅歸還該師建制。第八十五師師部及其後續部隊亦已趕到東西齋堂附近地區。

8月27日:連日東、中、北三面激戰,我方營長死一傷七,營長以下官兵損失約1200人,日軍有3個中隊幾遭全殲。

 

三、我奉命前往千君臺協助陳武拒敵西犯

當日軍增兵猛向莊護南北陣地猛攻的時候,第二集團軍前敵總司令兼第十四軍軍長衛立煌認為:第八十五師尚未到達,恐陳武獨力難以支撐,乃派我於8月27日上午到第二四九旅旅部,協助陳武對付門頭鉤西犯之日軍,予以阻擊。

時陳武的旅部駐在千君臺(今称千軍臺)最東側的一所華貴民居,有樓的磚房瓦屋中,距前線約一公里多,我認為司令部過於突出,且有一條由西向東通門頭溝的平坦谷地,其寬度約百余至二百公尺左右,如日軍以山炮平射,直向旅部炮擊,則必遭無謂之損耗,我力主將旅部稍向後移,以期保安全。但陳武則固執己見,並聲稱:“連日以來,日軍最左翼尚未使用過炮兵;如搬一次家,通訊網又需調整,且第八十五師先頭部隊一到,我立即交防,不必多此一舉。”我不便強加阻止,只得駐下再說,暫和陳武駐在此屋一處辦公。是日李師正面情況無變化,唯橫嶺以西之敵,僅有少數開往懷來而已。

我擬在候郝家駿第二五五旅接防之後,采取積極之行動,希圖予敵以重創。我和陳武商量如何抽調部隊向敵後左側背迂回奇襲之方案,業已擬就,陳表示同意,於當晚夜間交防後乃派旅部上校慘謀主任魏巍(共產黨員,現名白天)率梅展翼團主力兩個營約千余人輕襲,從千軍臺迤南繞出敵後,向西板橋王平口從東向西施行迂回,一面商同郝家駿第二五五旅在桃玉山向當面之日軍猛攻。於晚間十時開始,以信號槍為號令,從東西兩面夾擊當面之日軍。

當時第八十五師師長陳鐵也已到達,我們於28日晚9時在千君臺以南某制高點觀戰,這役日軍受我軍夾擊,王平口之日軍倒退二三千公尺。這次出擊,計俘虜劉桂棠部三四十人,並奪得擲彈筒、輕機槍一批、及軍用十萬分一地圖數幀。

此次出擊我事前未經向衛征得同意,也未及向衛報告,是我和陳武獨斷專行幹的。未料隊伍行動以後,衛先來電話查詢我陳旅、梅團的位置,我不得已乃具情實告,衛大不謂然,並以很嚴厲的口氣責備我說:“我們抗戰是長期的,應該留著本錢慢慢做生意,我怕陳武妄動,乃派你至前方,以防疏虞,未料你也如此胡搞……”我聽了之後頗為氣憤!

至第三天,迂回部隊已完成任務歸來,毫無損傷,且稍有虜獲,衛乃大樂,並指擲彈筒和帶刺刀的馬槍說:“這些家夥很厲害,龜兒子真了不起。”尤其是見擲彈筒上刻有表尺和分刻,射擊精確,而對於擲彈筒尤感興趣,並云:“這個東西如在作生日的時候,拿來裝蠟燭非常合用,哈哈……。”這是文朝籍後來告訴我的。

西板橋之日軍經這次打擊後,已增炮數門,忽然向旅部猛轟,聲震遐邇,硝煙彌漫,視線不清,看不見東西,且我深恐房屋倒塌乃大聲嚷:“快!快!快躲在八仙桌子下面吧!”我就蹲在西邊的一張八仙桌子下邊,陳武在東邊另一桌下,敵炮在連續射擊幾分鐘後,又將射程向西延伸,旅部僅命中九彈,但均嵌在墻壁中,未開花,唯擊碎之瓦片傷了陳武後頸,約共七條血痕,其深度約半寸左右,如再深一點,則神經受創,成殘廢了。這是後來陳武對我講的。

其實當日軍炮擊很緊時,我恐房屋崩塌,復走出門外利用墻壁的死角以躲破片,但我倉促走出,未及帶我所愛之自備望遠鏡(此乃海軍司令陳策之物,我以500元購來的),和一支三號左輪手槍,尚擺在床上,我復往取槍和望遠鏡,此時濃煙已散,未見陳武,唯見滿地都是血跡,陳武已不知去向了。其實此時陳武已躲入他預先設置的防空洞內去了,我乃急出村外南端一個小高地後躲避炮彈。

當日軍炮擊旅部的同時,髫髻山、桃玉山陣地落彈甚多,敵兵並向當面陣地猛撲,千君臺被炸得一塌糊塗,電話線多被打斷,前後方通訊失靈。經陳武督率通訊部隊修復電話,並調預備隊支援前線,始將危機情況挽回。陳武受傷不退,至為難得,我右額也被破石或破瓦擦傷,迄今尚有一個小疤痕。

至晚間七八時左右我乃往大寒嶺附近之繃帶所,以電話向軍部報告情況,當即奉總部参謀長電話要我回東西胡林軍部。但於中途過大寒嶺附近某小村(陳師司令部)時已是午夜,承陳鐵叫夥房給我弄些食品,胡亂吃了一些食物,天明即返軍部。

8月30日,西板橋之日軍增至約一混成旅團以上,復向我陣地進攻甚烈,數次近接,均被我擊退。斃敵百余。此刻,日軍五六百,繞至傅家臺以南山地,正由第八十五及第八十三兩師派隊夾擊中。

據報雁翅左村,北方高地,仍有日軍小部,下馬嶺(太子墓東南約四里),有日軍步兵百余,大村附近有日軍大部,鎮邊城、橫嶺城一帶,時有敵騎出沒,馬刨泉及其東北高地,□□有日軍步兵及裹脅民眾共約五六百盤據。

8月31日,陰雨,氣候甚寒,當面之日軍除向我炮擊外無變化。竄傅家臺以南地區之日軍五六百人,被我第八十三師第四九三團李紀雲部在法成鉤□魏家嶺東南一帶高地與第八十五師夾擊後,於拂曉前回竄,是役斃敵七八十名。窟窿山(太子墓北)東西地區,及雁翅村、胡屹坨1064高地一帶,各到敵一部,並有敵騎第五聯隊及輜重兵第五聯隊在內。

 

四、我的敵情判斷和對策

其一:

“永定河以西平漢路以北之敵,自奪取懷來、宣化後,其力求進出平綏路,期側出大同,以不戰而獲綏遠。截斷中蘇聯絡之企圖,已完成大半,所差者唯有向前進展而已,基上情況判斷,敵之企圖如左:

1、敵自占領懷來、宣化後,將以一部取正面(千君臺、髫髻山附近)牽制我軍,並不時以小部隊迂回攻擊,使我不敢出動;

2、以主力乘戰勝之余威跟蹤進迫蔚縣、淶源以隔斷我軍與晉綏軍之聯絡,而完成其各個擊破之詭謀;

3、以一部佯攻,牽制我軍之移動,以主力沿良鄉、房山、平坨迅速進占周口店、張坊鎮之隘路口,直趨易縣,截斷我之後方聯絡線,使我坐困於易縣、房山以北之山地,饑寒交迫,不得已而行戰略上之撤退。

右謹呈參謀長郭

職符昭騫謹呈於東西胡林軍部參謀處”

此判斷呈出以後,參謀長郭寄嶠召我至其案前,手持報告笑對我說:“貴官這個敵情判斷有些神經過敏。”當我面點火將該判斷付之一炬,並雲:“這是德國式的敵情判斷呀!如膽子小一些,則嚇壞了人啊。”我默然無言以對,但自己心中想:您不相信,將來再看吧!後來,敵情的發展仍不出我所料,郭此後對我極為尊敬,待為上賓,每逢作戰之前,均向我詢問我對敵之看法。在忻口戰後他奉命兼第9軍軍長時,立即召我當第9軍的參謀長。自此總部一班人對我遂有“參謀長的參謀長”之稱謂。

此外在門頭溝戰後,尚有兩個敵情判斷,為利於編排計,特將之一並錄出,以證明其真實性。

其二:對蔚縣方面之敵情判斷(此為9月10日早呈出的)

“平綏路敵之主力,於最近必以一部聯合偽蒙軍,猛攻柴溝堡、天鎮附近之晉軍;以強有力之一部,繞出蔚縣廣靈,以主力控制於懷來附近,依左之企圖行動:

1、略取蔚縣以後,如我方兵力單薄,則一舉進陷廣靈,並進占金水口、北四村一線,阻本軍北進增援,以威脅晉綏軍之側背,可能時即派小部隊進擾石門子、金水口東北地區,使本軍腹背受敵,不能持久。

2、以一部東進石門子、桃花堡、南臺、甸淚諸要點,及隘路口,阻本軍側擊,以掩護主力沿桑幹河兩岸平地進攻懷仁、應縣等地,猛襲大同之右側背,使晉軍不得不放棄大同,已完成其西侵綏遠,不勞而獲之詭計。”

其三:髫髻山陷落後之敵情判斷

“清白口、髫髻山、千君臺以東之敵,自元日(13日)攫取髫髻山制高點後,必先行肅清戰場,搜集材料,並完成據點工事,然後完成攻擊準備,三數日後必有積極的企圖,茲判斷其行動如左:

1、敵攻擊準備完成後,必先集中重兵器向我猛擊,以髫髻山為據點,直趨我陣地之(1390)高地,期先出大寒嶺,由法成溝之小連山地,實行中央突破。

2、或將以將軍坨--(1300)高地及北山(保安山北端)為發起點,實行翼側之迂回攻擊,先奪取山神廟,秦嶺子制高點,嗣後隨戰況之推移,更直趨東西齋堂,壓迫本軍與孫軍分離(即孫連仲軍),然後遂行其各個擊破之詭謀。”

這兩個敵情判斷應該置於9月14日才與實際情況相吻合,唯為易於連貫計,乃匯在一起便於參考。

這兩個敵情判斷呈出後,由郭寄嶠看了隨轉呈於衛總司令(此時衛已改為第二集團軍前敵總司令),衛極重視,遂在報告的眉額上端批示:“依據判斷令將各該要點迅速構成極堅固之據點工事,勿蹈髫髻山之覆轍,並應講求對策。”

郭寄嶠加批:“擬訓令,築工事”等字樣,衛又令我擬定對策如下:

(一)本軍之總預備隊,應分散控制於楊家嶺、法成溝、劉家墳之谷地,俟敵進出1390高地時則行逆襲。

(二)以現駐紅煤廠之唐營,多派便衣於西嶺、石耳渦、水玉一帶,如發覺敵向我將軍坨、大安山迂回時,則襲其側背;或預先設伏以挫其企圖。

(三)法成溝、桃玉尖、大寒嶺之通敵小道,應預置地雷或迫擊炮彈、集束手榴彈等,俟其通過時轟炸之。

(四)重點配備應置於我右翼及中央陣地,敵如來犯,則拊其側背。

(五)於馬欄附近集結強有力之一部(一團步兵為基幹,輕裝,並遠派出軍官偵探),以訊號槍為聯絡,如敵大部出動,則我也秘密行動,進出於元山村附近,乘其未展開前,繞出敵人側背而襲擊之。

(六)一切重兵器及火網之構成,需側重於上列敵之行動二點。

謹將管見所及錄呈,恭請鑒核施行!

謹呈參謀長郭

職符昭騫呈

9月14日晚於東西胡林參謀處。

 

五、全線激戰和髫髻山陷敵,曾憲邦殉國

9月1日,東辰電,呈大元帥、部長:

據李默庵轉據馬口峪李營長報稱:1、敵先頭千余人,30日由桑園、九營附近渡河,有向馬黃峪南進模樣;2、敵正在懷來附近積極構築機場。

據陳鐵電話報告,莊戶當面之敵,自30日起迄現在,仍向我左翼炮擊中,似已增野炮數門。

9月2日,又冬戌電呈部長、閻(即閻錫山,現加註):

1、除莊戶正面之敵仍向我炮擊外,當面敵情無變化。2、佛子莊東南數里之上下英水,有敵一部占領。3、據探報大小營30日晚到敵千余,桑園也到有敵一部,敵近日征集民伕四五百,在侯家堡附近(懷來西南)修築機場,並以汽車由懷來西運,輸送甚忙等情。

除已令第十師抽一小部趨赴紅煤廠力與孫部聯系,並威脅南侵之敵側背。

9月3日江戌參電:

1、莊戶當面之敵,本日向我不時炮擊;2、鎮邊城東到有敵步兵數百,企圖不明,馬刨泉有敵一部,大村、鎮邊城、水頭一帶,有敵騎兵二百余,往來遊擊,楊家莊有敵少數警戒部隊;3、第十師第五十八團,一部匯到紅煤廠正與孫部左翼聯系中。

9月4日呈元帥、部長友亥參電,綜合情報:

1、門頭溝街市無敵人,色樹墳車站敵運輸鐵絲網兩列車,該站河北有敵司令部,河灘附近有敵飛機着陸場,早晚均有機停落,東西王平有敵數百,發家灘及王平口,彭坡間各有敵炮數門,彭坡有敵數十內滿兵三十余,宅舍臺有敵之密集隊(兵力未詳),禪房有其警戒兵。2、本日午後攜有迫擊炮之敵,約二百,由大村向東馬蹄我劉師第四九四團陣地攻擊,現對峙中。3、據報馬刨泉之敵昨燒民房八九十間,,殺民眾三十余人。4、敵在懷來、侯家堡所修之機場已成,並有機停落。新莊、井溝江日有敵約二百。

9月5日呈元帥、部長微亥電:

情報:1、探報門頭溝附近,敵連日以火車運積洋灰、鐵絲、麻包甚多,似築永久工事。2、莊戶當面之敵以炮十余門微巳起向我轟擊,並以飛機觀測,迄申刻未止。另以轟炸機9架向我陣地轟擊,同時敵步兵亦向我左右翼陣地進攻,迄晚均被擊退。3、我太子墓、東馬蹄,本日敵以飛機12架轟炸,我損傷甚微。4、當面之敵前昨等日,多改著灰色服裝,,並似有一部偽滿兵在內。5、據在大村擊斃敵兵屍內日記所載,其隊號為第五師團二十一聯隊,8月魚日由日本出發,經廣島、門司,佳(日)抵釜山府。又本日於莊戶正面,敵屍日記所載,系谷本部隊、岡鎮部隊、高田部隊、吉良(部)隊,8月真日由日本抵釜山府,刪(日)經鴨綠江來平,各等情。

9月6日呈部長魚戌參電:

1、莊戶當面之敵魚辰以來,以飛機二三十架及火炮約二十余門,竟日集中向我髫髻山及以北暨東坡道一帶陣地轟擊,掩護其步兵三四千猛攻我左右翼陣地,除右翼李團因傷亡過重,稍擬後移,經嚴飭增隊規復外,已另飭劉師派兵一小部,向攻我髫髻山之敵行側擊中。2、據探報下花園方面敵騎兵數百人,冬(日)到沙城堡,江(日)赴懷來,懷來城有敵戰、汽車百余輛,沙河堡南敵飛機場,逐日有飛機輸送食物等情。

9月7日呈元帥部長陽戌參電:

情報:1、莊戶當面之敵昨日向我陣地進攻,經擊退後,本日仍向我炮擊甚烈。2、敵約數百人渡過永定河,魚酉在九營、桑園附近,設有帳篷。水頭魚晚有敵數百,今日向懷來開去。我便衣隊及騎兵現向石門子、樊山堡活動。3、據探報,我正面新增敵兵多為東北人蒙古人,其排長亦間有為中國人,但軍士及連長以上全為日本人。

9月8日呈元帥部長庚戌參電:

1、莊戶當面之敵,本日繼以火炮集中轟擊,並以步兵向我全陣地要點之髫髻山陣地猛攻,數度爭奪卒經擊退,陳師傷亡極重,刻已將該山交由第四九八團(曾憲邦部,今加註的)接守,與敵對峙中。2、安各莊方面之敵約數百本日向我傅家臺正面增加。3、東馬蹄之敵約二三百人。4、桑園本日到敵數百,炮數門。

9月9日呈元帥佳亥參電:

甲:據報:1、平綏路敵主力,現到東西北口一帶;2、桑園齊續到敵步兵千余,炮數門將向石門子、樊山堡前進;3、馬黃峪、北黃路、孫莊子、高家良一帶均到敵騎兵百數十人不等;4、昨向莊戶陳師正面進攻之敵,被我劉師曾加一部擊退後,本日仍在增加部隊中,我陳師守髫髻山之(第)五零五團第二營殆全殉國,其第一營傷亡大半,敵傷亡亦多,奪獲輕機槍3挺,余在清查中。

乙:平西山道崎嶇,又受山洪影響,兵站糧秣迄不能濟,本地雜糧、山羊采購已盡。

丙:敵確有積極奪取門齋路並有向馬黃峪及以西南犯之樣,我左翼友軍未到,謹乞睿裁。

9月10日呈元帥、部長、閻蒸亥電:

甲:敵情:1、莊戶、清白口當面之敵,本日似在繼續增加,不時向我炮擊。2、桑園之敵千余及炮二十余門,戰車3輛汽車二十余輛,今未經樊山堡,似有向石門子前進模樣。3、沙城堡有敵機6架,坦克數輛,主力似向涿鹿前進。

乙:據李仙洲灰未電稱:“劉汝明師部佳夜離蔚南移。”

丙:(第)九十四師陳旅(即陳希平,師長朱懷冰,今加註)佳晚到趙各莊,師部率余部到紫荊關。

9月11日呈元帥、部長、閻真亥電:

1、本日當面敵情無變化,似仍在增隊中。2、半月來,陳師傷亡較重(約五營),已於本日拂曉,將該師陣地改由李師以有力部隊接替完畢。3、已飭李師以有力部隊與右翼友軍聯繫,向門頭溝南北線充分偵擊。4、太子墓、魏家嶺、髫髻山以北一帶,有敵炮兵約一營,並向我射擊。5、本日桑園懷來間,有敵約兩聯隊(似有偽軍一部)向西行進,又敵先頭,佳到桃花堡,東到喇嘴、石門子一帶。6、據探報(第)二十九軍騎十三旅及補充團千余人蒸於桃花堡東北與敵接觸旋即南退,其騎兵蒸未,步兵於蒸辰通過謝家堡西南岔河附近,續向易南撤退,並聲言將赴易轉保。7、我朱師先頭,本晚到張家莊、龍門村一帶。

9月12日呈元帥、部長、閻文亥電:

1、本日我桃玉山當面髫髻山、太子墓一帶敵移動主力甚忙,頻頻炮擊,午前敵機3架盤旋我陣地上空甚久,似為照相。申刻以爆機(今註:轟炸機)9架,在我髫髻山陣地轟擊,迄暮始去,我傷亡士兵數名,炸損小炮1門。2、(第)九十四師一部,本晚可到馬黃峪、舊莊戶一帶布防,主力集結龍門村附近,構築工事,並於馬黃峪大河南門,沿長城各口,配置警戒,另派遊擊隊,遠向石門子、桃花堡活動。

9月13日呈部長及閻元亥電:

1、千軍臺當面新增之敵,為牛島旅團及大炮二十余門,昨申迄今晚,向我李師及劉師曾團步炮聯合猛向我髫髻山陣地集中發射在2000發以上,該山全成焦土,我曾團浴血猛抗,爭奪激烈,現該團長曾憲邦殉國,官長傷亡殆盡,剩存約一連,由李、劉師抽隊增援,刻仍激戰中。2、色樹墳駐敵司令部黑木清德,東王平亦有一司令部,安家灘有劉桂堂匪部三四百。3、敵軍千余真早由樊山堡向馬圈西進,其先頭有蒙古騎兵。

9月14日呈元帥、部長寒巳電:

綜合敵情:1、千君臺當面之敵,新增為牛島旅團,炮約二十余門,司令部駐在王平,敵司令官黑木清德,駐色樹墳。又禪房及王平口北方高地並劉家坡以南各有敵步炮兵三五十,或二三百,炮三四門不等,連原有者約六千以上。2、髫髻山、清白口當面之敵數日前為第九旅團第十一聯隊,第五騎兵輜重等聯隊,炮約十余門。近日來多為著灰色軍服戴鋼盔者。3、總計全正面約一師半以上,炮三十余門左右,騎兵一聯隊但內有小部東北籍者。4、陷蔚縣之敵主力系由張家口南下者,內懷來西去不過二三千。

 

六、敵軍續增,我兵站糧秣迄未能濟,饑寒交迫,奉命撤退石家莊

從古至今,隊伍尚未出發,糧草業已先行,此乃為不易之理,而此次在平西門頭溝作戰,蔣介石沒有堅強決心而事先也未作充分之準備,既地處山區,羊腸小徑道路崎嶇,且值山洪暴發,而第十四軍兵站分監部,乃系臨時拼湊組成者(衛從徐州北上時在保定途中決定的),衛僅派司可莊為兵站分監,並派陳禹昭為參謀長,運輸工具和車輛均屬缺如,臨時雇用小毛驢及民夫以肩挑為主,故輸力薄弱而遲緩,且沿途鐵路和小道受敵機滋擾,軍運非常遲滯,自戰鬥開始至後撤時止,在二十多天中,僅由兵站運到大米180包,僅只供一團人一半之需,除各師在駐地附近自行采購一些小米和雜糧以資糊口外,沒有幾天則已炊煙斷絕。

所幸山區百姓庉核桃及包谷很多,前方官兵初賴以裹腹,後來這些食品亦已吃光,最後則搜集幾批羊群,購得為幾千頭山羊來充饑,(有些山羊尚未付□即撤退了),而當地民眾,也竭力以一切雜糧努力從遠道發援,然而粥少僧多,吃一餐而沒有下一餐,也是常見之事。但士氣仍甚旺盛,官兵毫無怨容,仍在前赴後繼奮勇抗戰中。此種抗戰熱情為平生所未見,足證我官兵同仇敵愾,努力抗日也!

軍部師部有時僅吃雜糧稀粥度日,而山地氣候奇寒,維在舊歷孟秋季節,然而常遇大雨傾盆,有好些官兵受饑受凍。衛之前敵總部,有一次又改名為“機動兵團”,因“機動”與“饑凍”同音,我曾和陳武開玩笑說:“饑凍實在令人受不了。”此時官兵僅穿單衣,營團旅師長和一些高中級軍官,尚有薄毛衣足資禦寒,而下級幹部及士兵則受凍很兇,記得有一次大雨中且夾雜冰雹,僅朱懷冰師,就凍死五六百人。朱師最後到達,在半途經兵站線尚能領到一些給養外,余如第十、八十三、八十五等師則枵腹抗戰,言之迄今回憶仍令人傷心之極。

9月14日曉奉蔣介石□□電,□以敵軍逐漸增加有西進晉綏及沿平漢路南犯企圖,該軍應即避免決戰,著即撤往石家莊附近地區,集結整理。

全軍基於上述電令隨即作出南撤部署,其要旨如下:

全軍為避免與敵決戰,擬於9月15日午後10時,將主力向石家莊及獲鹿附近地區撤退 。各師撤退時,正面須酌留一部監視當面之敵,其余分路撤退。

撤退路線:

第八十五師除派一團在大寒嶺(大安山)占領陣地,掩護軍主力撤退,俟軍主力通過完畢於16日4時撤退之。軍部從東西胡林經大安山--佛子莊、周口店--淶水--滿城、完縣、唐縣、曲陽、行唐、靈壽、平山向石家莊撤退。A、第八十五師經千君臺、沿軍部行進路線向石家莊撤退。B、第八十三師從東齋堂、大安山、張坊鎮,然後沿軍部行進路以西之小徑向石家莊撤退。C、第十師從東西齋堂經趙各莊、杜家莊至張坊鎮然後在軍部行進路以西行進向石家莊撤退。D、第九十四師從龍門村、經紫荊關、口頭、南唐湄、曲陽、靈壽向獲鹿撤退。

各師在撤退後,因在山地行軍,每日雖敵機襲擾,但以地形有利,晝間仍繼續行動,敵機找不到轟炸目標,故尚無重大損失。經過一晝夜的行軍,至9月16日薄暮行抵周口店附近,軍部原來擬在此宿營並已埋鍋造飯,未料敵追擊部隊已從良鄉、房山繞道白塔山以東地區(周口店東側),已發現很密的槍炮聲,衛立煌派我在山口堵第八十五師先頭團,遇到剛撤下來的谷熹部,我傳達軍部命令,要他占領白塔山高地掩護後續之軍主力出山口,惟谷團長以未接奉師長命令為詞,更掉頭不顧,向西撤走。

此時孫連仲的□旅,由房山撤至白塔山附近,我報告衛,要他找之來請其占領白塔山,向西犯之敵警戒。該旅長僅口頭答應,旋自行西撤。

此際軍部所掌握者僅有特務營三個連,難以應敵,當即連夜退向淶水,繼續西撤。未幾,大雨傾盆,泥濘載途,軍行異常遲緩。此時,第八十五師後續部隊分頭出山口,以天黑路滑,隊伍多失聯系,各部乃以訊號槍為聯絡記號,大家向高空發射信號彈,此起彼落,信號彈滿天飛,紅紅綠綠,打了很久。軍部誤認為敵軍已追到,秩序頓現紊亂,大家趕緊西行,官兵落伍者不少。

一日晨行抵淶水,我們在東郊外□村休息,敵機大舉在淶水投彈,民眾不及躲避,死傷頗眾,我們經過城內由東門至南門出城時,目擊斷臂折腿之屍體遍地皆然,其狀甚慘。軍行至高碑店以西某地宿營。

衛立煌派我至高碑店聯絡友軍,並看看尚有火車通行否?擬乘火車往保定,但我自晨至午趕至高碑店時,已無友軍,且沿途民眾也已逃亡壹空,高碑店車站也已無人,我乃回返,至黃昏到達,而軍部又向易縣移動了。我不得已也乘馬西行尋找部隊。

途中尚有孫連仲之騎兵取疏散隊形,向西撤退。雖敵機仍在掃射、轟炸,而他們仍繼續西移。且間有一些步兵稀稀落落的小部隊踉蹌緩行,向易縣西撤。

我們當晚宿營在易縣東郊某村,時值中秋,軍部購了一些酒肉月餅等飽食一餐。至18日又向易縣、滿城西撤。20日下午黃昏時我們正在滿城東郊樹林中休息時,見有敵機18架(重轟炸機)突向滿城投下大批炸彈,炸得很兇。市街兩側房屋均已倒塌,十室九毀,且尚冒濃煙,火也未熄。我們到宿營地時,尚有第二十五師之部隊構築阻擊工事,並已將□河構成□□,據雲“此為遮斷敵坦克車之用”。在21日,行抵方順橋附近,始休息一天。

衛立煌又往保定,和劉峙去聯絡,只率郭寄嶠和我幾個高級幕僚前往。此際劉峙已作撤退準備,橋上鐵軌已拆了大半,並且裝了炸藥準備將橋炸毀。阻止敵人沿平漢路南下。我們抵保不久(約一小時),以情況緊急立即回方順橋,翌日又向石家莊南行。

當時衛向劉峙詢問情況,一問三不知。據郭寄嶠對我說:“劉峙不僅敵情弄不清楚,連他所指揮的部隊的位置,都莫名其妙,有些電報簽發後交給電臺,三四天尚未發出,他還不知道,等到部隊開到指定地點時,該地已被敵人占領了。如此昏庸的劉峙怎麼能勝任高級指揮官呢,真是滑天下之稽事也。”

衛立煌一向沒有把劉峙放在眼內,當徐海分區轄歸劉峙豫皖綏靖主任指揮時,我所擬電文,按對上行文當以主任劉稱呼,衛審稿時則必改為劉主任經扶兄。我曾勸衛勿樹敵過多,於己不利,衛則云:“我在北伐前當營團長時,劉還是上尉少校呢,我的資歷比他老得多,他怎麼能指揮我?你照此稱呼便了。”

這次衛出任第二集團軍前敵總司令,而劉為第二集團軍總司令是他的頂頭上司,然而衛根本就不買他的帳,劉衛之間始終就沒有甚麼聯系,即是戰報、情報,衛只是向蔣介石、何應欽、閻錫山報告而對劉則置之不理。由此足見國民黨內部矛盾之一斑也。

 

結語

對外作戰,應先有預想敵國和預想戰場,軍事上的一切措施,必以此為依據;一旦有事,則臨時無倉促之虞,應付有從容之策。蔣介石自篡黨竊國以來,唯知自私自利,排除異己,今天打李白,明天打閻馮,弄得內戰頻仍,歲無寧日,而一向又以消滅共產黨為中心思想,兵連禍結,同類相殘,致使國力暗損,予敵鸮以侵略之良機。

“九一八”以後,國土日蹙千里,華北平津岌岌可危,猶唱“攘外必先安內,抗日必先剿共”的謬論,“七七”變起,尚欲媚日求和,惟全國輿情所迫,不得不起來抗戰,然決心既不堅決,作戰多陷被動,門頭溝戰役,亦未能例外,道路既未修繕,糧彈也未儲存,將衛部四五萬人,擺在平西貧瘠之山區,交通梗阻,道路崎嶇,不獨山炮野炮不能通過,多留存後方,而賴以維持戰鬥力之糧秣,亦不能適時供給,因此每戰必敗,不能予敵寇以重大打擊,使寇氛愈熾,如入無人之境。倘非吾黨堅持抗日,反對投降,則其後果更有不堪想象者。

 

附錄一:

符昭騫對所繪撤退路線圖邊緣批註的文字

按語:符昭騫在“門頭溝莊戶-千君臺戰役”手稿中繪製有兩幅戰地形勢圖,在後一幅撤退路線圖邊緣,批註了一些文字(或許作者不擬將此圖用於正式文稿)。為使讀者更加了解此役,特將此圖上批註的文字轉錄,以供參考。

撤退示意圖

圖片系符昭騫繪製“抗日戰爭門頭溝千君臺會戰紀要附圖”(撤退示意圖)

1、這役以85D(註:D,師)傷亡過大,約五個營,其次為83D曾憲邦團全滅,傷亡幾達兩個團,10D因為當面敵人是輜(重)兵兵團和騎兵,因此死亡極小,後來抽出85D為預備隊,94D隔總部甚遠,故掩護部隊似為85D派出一個團。

2、此間亦無地圖,僅有小比例尺的1/100萬,山地名統統沒有,僅憑臆想的。我現在所存者,僅有我的三份敵情判斷,頭一個我料敵必由良鄉房山平地繞出周口店張坊鎮,截斷我後方聯絡線,郭寄嶠看了就燒了,並說我神經過敏,是德國式的敵情判斷。但後來敵仍是如此行動了。此外尚有一部分呈蔣介石何應欽的戰報和每日去電原稿(不全)。

 

附錄二:

關於《抗日戰爭中門頭溝莊戶戰役紀要》輯錄說明

--符茲治

 

《抗日戰爭中門頭溝莊戶戰役紀要》系家父符昭騫一篇未完成的手稿,一萬一千余字,草擬於“文化大革命”之前。未完成稿記述了抗戰期間符昭騫在北京西部山區親身經歷的一次戰役。

符昭騫時任衛立煌第14軍少將參謀處長。

未完成稿核心部分的文字,引自符昭騫當年戰地筆記,含“敵情判斷”和“電報文稿”的原始手稿,因而對客觀反映那次戰役獨具史料價值。為完整保存這一份史料原貌,現依據未完成稿文字予以整理,除對個別明顯筆誤予以修正;對其中改寫過而又重復的內容加以篩選保留,原則上不做增刪改動,因此,行文中不免帶有未完成稿誕生年代的政治“烙印”。

對於抗日戰爭中“門頭溝莊戶-千君臺戰役”,時下,當地居民習慣稱之為“髽髻山戰役”,而符昭騫記述該地名稱時使用了“髫髻山”這一稱謂,千君臺又称千軍臺。

筆者查核了《北京市區域地質誌》(地質出版社,1991年版)等資料,證明:在門頭溝地區有火山巖地貌,分布於“百花山、髫髻山”等地,足資證明此山在莊戶-千君臺地域。

戰役發生在1937年8月25日至9月15日期間。

盧溝橋事變後,日軍意圖占領平津繼而南下,湯恩伯率第十三軍等部在南口一線迎擊西犯日軍。因敵眾我寡,衛立煌奉命率第十四軍三個師四五萬人北上增援,途中在莊戶-千君臺遭遇日軍截擊,是以與日軍在門頭溝山區激戰二十余日。

經查,作為親歷者比較完整地全面記述此役的歷史文獻近乎為“零”,可以查閱到的涉及該次戰役的文字僅有幾篇,只是做了該次戰役局部記述,或是采訪者記錄了當地居民的一些回憶文字而已。其中經過采訪歸納記述較為詳細的一篇是《髽髻山抗戰》,作者系曾在門頭溝區政協工作的李國平和李維祥,文章載於《北京文史資料精選?門頭溝卷》北京出版社2006年版,参阅第178頁。

由於“文化大革命”,使得符昭騫此篇抗日戰爭中“門頭溝莊戶-千君臺戰役”文稿沒有撰寫完成,核心部分還只是依據個人筆記資料寫出的一個“框架”。

符昭騫在文稿中引用的“敵情判斷”和“電報文稿”,系其本人保存多年的珍貴戰地筆記資料,有幾個硬皮筆記簿。衛立煌早年身邊的秘書趙榮聲等人知道此情,1982年初,趙榮聲在撰寫《回憶衛立煌先生》一書時,曾寫信給筆者,希望借閱符昭騫當年精心保存的這些筆記資料,“記得令尊當年有一個小包包,跑警報也帶著,未知此類材料尚在否,其中有無可以借用的,請賜復一信。”(詳見本書第二編)

經特赦後擔任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專員、全國政協委員的鄭庭笈曾經親自翻閱過符昭騫的這幾個硬皮筆記簿原件,他在回憶中對這些資料有很高的評價,1992年4月他曾對筆者說:“你爸爸學識修養都不錯,作戰很行,在山西打日本時期,在忻口作戰時,有兩本電報稿子,後來給我看過。我講:你還存這些東西幹什麽?當時我們是搞文史資料工作,我們有點左了,覺得這些東西只能是為國民黨也抗日做宣傳。現在看,這是有價值的歷史文物,原始材料,應送歷史博物館,現在看是寶貝。”(詳見本書第二編)

符昭騫執筆或與友人合作著有《晉北忻口戰役紀略》等多篇文史資料文稿,在記述忻口戰役的文字中,就曾經引用過上述戰地筆記資料,有致軍長李默庵的“敵情判斷及對策”一節可查閱。而對於這些戰地筆記資料引述最多的,當屬本篇《抗日戰爭中門頭溝莊戶戰役紀要》,在全篇一萬一千余字文稿中,摘錄1937年擬就的“敵情判斷”和“電報手稿”筆記資料的篇幅累計達到四千余字,由此凸顯此篇文稿第一手史料極為豐富。

遺憾的是這些戰地筆記資料,如今只能散見於幾篇文稿中的部分摘錄,原件,家父於“文化大革命”期間提交北京市文史研究館保存,之後再未能索回,下落不明。

1937年參加過“門頭溝莊戶-千君臺戰役”和“晉北忻口戰役”的李默庵在晚年的口述回憶錄中,曾述及“髫髻山戰鬥” 的激烈戰況,現將該段文字摘錄如下:

根據我13日晚下達的命令,第八十三師派第二四九旅第四九八團、第二四七旅第四九四團附炮兵營於盟騰村(應為“朦騰村”)東側南北高地之線展開,遂向衛村之敵攻擊前進。敵以熾盛火力還擊,戰鬥十分激烈,尤以第四九八團髫髻山陣地為最。15日拂曉,敵以轟炸機20余架向該團陣地往復轟炸,投彈數百枚。其後,敵復以輕重炮數十門掩護步兵團一聯隊向四九八團發起攻擊。發炮2000余發,該團陣地工事全成灰土。敵數次攻入陣地,均被該團官兵肉搏擊退。團附曾憲邦兩次飲彈,殉國。營長三員,相繼負傷,連長以下官兵傷亡殆盡。至午後一時許,陣地陷落敵手。然而,該團與陣地同存亡之精神及損傷之奇重則前所未有。

上述文字引自李默庵著《世紀之履.李默庵回憶錄》,載於中國文史出版社1995年版第165頁(該同名書籍新版中國文史出版社2012年版第203頁)。

應該說發生在髫髻山的這場血戰,留給了李默庵很深的印象。遺憾的是,李將軍年邁,誤將髫髻山發生的戰事,與其後發生在晉北的忻口戰役相混淆,不僅把兩次戰役混為一談,而且錯把位於京西門頭溝的一座髫髻山“搬”到了晉北忻口朦騰村附近,還把曾憲邦團長殉國的日期也弄錯了。

《世紀之履.李默庵回憶錄》出版於1995年,李將軍此時年過九十高齡,距那次戰役時隔六十年,記憶出現差錯也不難理解。

符昭騫記述“門頭溝莊戶-千君臺戰役”的未完成稿,是在“文化大革命”之前落筆擬就的,撰稿時年紀剛過六十,距該次戰役相距不足三十年,而且有其個人當年戰地筆記原件作依據,相比較李默庵的回憶而言,在記述內容的準確性方面無疑更具參考價值。

筆者後來又查閱到,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輯的《抗日戰爭正面戰場》一書,江蘇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90頁(該同名書新版,內容有增訂,轉由鳳凰出版傳媒集團、鳳凰出版社2005年出版,見第559頁),有“衛立煌致蔣介石密電”(1937年10月15日)一篇,被竄入“太原會戰”之“忻口戰役”往來電報文件中,茲將該電報內容摘錄於下:

急。南京委員長蔣、軍政部長何:2376密。據劉戡寒午電稱:敵於文未刻起,以重轟炸機二十余架,向我四九八團髫髻山陣地往復轟炸數小時,投彈數百枚,元拂曉迄午,敵復以輕重炮數十門掩護步兵團一聯隊指向髫髻山攻擊,發炮二千余發,我陣地工事全成灰土。守軍浴血抗戰,與敵肉搏,陣地進出數次,均經擊退。團長曾憲邦兩次飲彈,殉國,營長三員,相繼負傷,連長以下官兵傷亡殆盡。至午後一時許,陣地遂被陷落。當時抗戰之勇敢,與陣地同存亡之精神殊為壯烈,而損傷之奇重亦為前所未有。等情。查當日激戰情形疊經文、元亥各電電呈在案。該團長率同全團官兵,卒以受敵炮火轟擊與陣地同亡,壯烈犧牲,至堪嘉尚。除飭詳報呈請優恤外,謹聞。職衛立煌叩。刪午。參。印。

[批示]復。曾團長以下各官兵,與陣地同存亡,壯烈犧牲,可歌可泣,希轉飭照章請恤並對該師全體官兵致慰勉之意。[何應欽印]。通電、通報上均加入。欽。

上述電文:“據劉戡寒午(14日午時)電稱”,敵“文未刻(12日未時)起”攻擊四九八團髫髻山陣地,“元(13日)拂曉迄午”,“曾憲邦兩次飲彈,殉國”,“查當日激戰情形疊經文、元亥(12日、13日亥時)各電電呈在案”等等,與符昭騫關於《抗日戰爭中門頭溝莊戶戰役》一文記述的髫髻山戰況與曾憲邦殉國情節、日期完全吻合,恰恰證明了符昭騫手稿的史料價值。

細讀上述“刪電”電文,這是一篇髫髻山失守後衛立煌為四九八團犧牲將士呈請獎恤的急電,而且得到何應欽批復。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將此篇電文竄入“忻口戰役”往來電文資料中,這是完全錯誤的。衛立煌該則“刪電”,冠以“急”字,理應是據劉戡寒午(14日午時)電文追述發生在文(12日)、元(13日)兩日戰況,即時呈請獎恤,那麼發電時間應該是在髫髻山戰事發生期間的9月刪日(15日),也就是“門頭溝莊戶-千君臺”戰事結束全軍撤退前的當天,而不應該是間隔一個月之後的10月刪日(15日)。

設想:10月15日忻口戰役初始,軍情緊迫,衛將軍在指揮忻口戰役之際,怎麼可能“急”電為一個月前在髫髻山犧牲的烈士呈請獎恤?筆者對第二歷史檔案館將該則“刪電”判定為10月份編輯,存疑。此點有待進一步查核求證。第二歷史檔案館自然也應該保存著 “門頭溝莊戶-千君臺戰役”以及髫髻山戰事的更多相關電報、戰報等歷史資料,有待我們進一步去發掘,查證。

筆者由此想到,前文引述李默庵1995年出版的回憶文字發生差錯之由來,很可能系其本人,或者是其助手參閱了1987年出版的第二歷史檔案館書籍中衛立煌的這一則“刪電”資料,受到誤導,忽略了“刪電”電文是在對已經發生過的戰事作追述這一細節,而將刪日(15日)記為髫髻山“陷落”和“曾憲邦殉國”時間,視其為“忻口戰役”的一次局部陣地爭奪戰,乃至產生了把髫髻山“搬”到忻口朦騰村附近的失誤。試比較這兩節文字的行文句式,如出一轍,不能不令人有此推想,遺憾的是此點無法再請教李將軍本人了。

據《世紀之履?李默庵回憶錄》“前言”介紹,李默庵的口述回憶文字是在劉育鋼十一萬字初稿基礎上,由高建中依據李的口述整理定稿而成。不知道劉、高二位文字整理者對此有何見教?

關於對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抗日戰爭正面戰場》上述“刪電”編輯,以及《世紀之履?李默庵回憶錄》中“髫髻山戰鬥”、“曾憲邦殉國”一節記述之失誤,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編審王琰先生與筆者已經另著文《“髫髻山戰鬥”與“忻口戰役”風馬牛不相及》予以辨析。

以上是筆者就符昭騫文稿輯錄成文經過,以及該篇文字與其他史料記述相左的介紹,讀者和史學研究者可以參閱其他資料,核查史實,再與第二歷史檔案館編輯的相關資料與李默庵口述回憶相關內容做全面對照、比較,來鑒別正誤。

為整理遺稿,筆者曾前往門頭溝的莊戶、千君臺(又稱千軍臺)、髫髻山(今稱髽髻山)戰場考察、訪問,得到門頭溝區政協三室原主任何建忠,學習與文史委員安全山,門頭溝博物館館長譚勇、顧問安久亮,門頭溝工商分局副局長張偉等諸位先生引導和協助,在對遺稿的文字進行輯錄過程中,得到北京四中老同學王琰、金雄二位先生在文稿審讀、資料核查方面給予的熱忱幫助,使得《抗日戰爭中門頭溝莊戶戰役紀要》一文得以面世,在此一並致以誠摯的謝意!

值此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之前,將父親未完成的遺稿整理出來面世,以此作為對父親的紀念,也為抗戰史學研究者提供一份參考資料,並藉此與讀者共同緬懷當年在平西抗日戰爭中犧牲的曾憲邦團長和無數沒有留下名姓的民族英烈!

2014年5月29日於北京

(待续)

 

本文经作者或其家属授权发布,版权归作者所有,文责由作者自负。

上一节 目录 下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