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云龙

作者杨云龙和采访对象赵增福

上图:作者杨云龙和他的采访对象赵增福

 

第一章

一、记忆清凉寺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村东南的清凉寺大庙了。听村里老人讲,清凉寺是唐朝武则天年间修建的,但是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又没有文字记载,老人们也是一辈一辈的口传下来,所以清凉寺到底是哪一年修建已不可考。(注释:据清乾隆年间行唐县志记载,清凉寺是金大定,即1161—1190年间修建,其内壁画是五台山和尚所画。)后来我长大读书,识得几个字之后,能读懂寺内石碑上的内容,其中有一块碑记载了清凉寺的一次重大重修是在明永乐年间乙亥季春,即1419年3月,当时寺内的方丈叫盛得。

清凉寺占地13.7亩,周围辖土地164亩,属于刘磁沟村、吴磁沟村、陈磁沟村、董磁沟村和南王庄村的共同财产。每年的六月初六至七月初六的五台山大庙会时,南方的僧侣们到五台山进香,经过清凉寺,都要在此休息几天,再向北进发,因此,该寺又称为“歇脚寺”。它因为借了五台山的光,每年的六月初六是它的庙会,周边的几个村庄也着实热闹几天。

清凉寺周围的环境很美,它的前面是一条河,叫清凉河。我小时候,河里还有水,两旁的树也有很多,一到夏天特别的凉快,我们经常到河里玩耍。寺前种着柏树,门口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很是威武雄壮!正中有三座大门,进去后首先看到的是钟楼和鼓楼,按“左钟右鼓”的秩序建筑,钟楼上的那座钟最有特点了,人们管它叫“八翅大钟”。因为它是由八个大铁块组合而成,由上至下逐渐往外翘,至最下面便像翅膀一样的翘起,所以叫“八翅大钟”。每个翅上铸有形态各异的飞龙,如果分别敲击每个钟翅,还能发出不同的声音。大钟有一人多高,两个人也抱不过来。我们小时候经常到寺里玩耍,拿小石块往大钟身上投掷,投中了,便“当”的响一声,高兴的又跳又叫。

再往前便是清凉寺的主体建筑了,分别是前殿、中殿和后殿。我记事时前殿已经塌掉了,但是殿前的石碑还在。中殿内部正中是一座大佛像,两边是十八罗汉,左右一边各九个。中殿白天里面也是阴森森的,那十八罗汉表情怪异,个个张牙舞爪的,很是吓人,一个人不敢进去,要很多人结伴才敢进去看。

后殿也是一座大佛像,高有一丈二三尺,左右各立一个中等的小佛像。三面墙上全是壁画。东墙上画的是一堆谷子,谷子上落着一个蚰子,传说晴天时蚰子就趴在谷子上,而且还能听见叫声,阴天就不见了,很是神奇。我听了这个传说后还特意跑去看,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只蚰子,更不要说听见它叫了。西墙画的是一匹马,马头向南。传说这匹马会在夜间偷偷的从墙上下来去偷吃寺外面的麦苗。我和弟弟常福听了这个传说后,便拔了草来“喂马”,抹得那马嘴边一片绿。

北墙上画的是三菩萨壁画,据老人们讲是唐朝画圣吴道子画的,虽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口口相传,但是他们说起来却是理直气壮,容不得你有半点的怀疑。这幅壁画有近四米高,人站在下面需抬头才能看到壁画全貌,画中菩萨穿的衣服好像被风吹得动起来一样,看的久

了,那菩萨好像降临到你的面前,整个人如临仙境。我听老人们讲,清道光年间,上碑出了个很有名的画师,人称“画五”。他小时候家里很穷,喜欢绘画却请不起老师,于是就搬到清凉寺来,一面帮僧人们干些粗活,一面临摹壁画,后来终于学成。

寺内除了这三座大殿以外,还有房屋57间,石碾一盘,石碑17座,柏树十几棵。我从四五岁记事起,就经常和二姑、弟弟常福三人在寺里玩耍。我们爬到树上去捉“水牛”,在大殿内捉迷藏,骑在门口的石狮子身上玩耍,经常玩到很晚,都忘了回家。

清凉寺的壁画非常出名,不知怎么着让外国人知道了。大概是一九二六(七)年的秋天,来了一个英国人,看中了壁画,想把它买走,就托一个定县的买办商人出面来谈此事。百姓们自然是不同意卖,但是上碑大地主张老盘想从中获利,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势力大,硬说这寺有他张家的份,并从中牵线搭桥,极力促成此事。

待到洋人起壁画的那天,百姓们都纷纷拥到寺里来抗议。洋人一看局面不好收拾了,就假装妥协,同意每村派名代表,到县里谈判。然而谈判只是个幌子,村代表到达县城后便被软禁起来。县里的政府官员拿了人家的好处,根本不给百姓做主,反而派了局子里的人,来打压百姓。大家胳膊拧不过大腿,见大势已去,只好任人欺负,后殿的壁画就这样被卖掉了。

洋人雇了许多能工巧匠,在后殿里搭了高高的架子来挖取壁画。由于三菩萨壁画实在太大,最后被分割成十二块,分别装进特制的箱子里被拉走了。

壁画挖了十几天,天天都有许多百姓过去围观,有局子里的人持枪维持秩序。洋人在寺西搭了一个大棚,棚下铺上席子,把周边几个村所有馒头房里的馒头都用小车推来,堆在席子上。又烧了许多开水,让围观的人们免费吃馒头喝开水,但不允许带走。当时基本上家家都不做饭,到了吃饭的时间,全家都到寺里来吃馒头。我年纪小,也凑在人群前看热闹,手里拿着馒头,边吃边看洋人挖壁画。

现存于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内的三菩萨壁画

上图:现存于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内的三菩萨壁画。

壁画被挖走后,听说一部分被运到了法国,一部分被运到了英国。后殿北墙上的三菩萨壁画现在展览于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那是在2001年,石家庄的一位曾经在行唐工作过的领导同志,到英国出国考察,在大英博物馆见到了这幅壁画,上面写着“中国 河北 行唐 清凉寺”的字样,他看见后很是惊讶,说自己在行唐工作了许多年,并没有听说过有清凉寺这样的一座寺庙,回来后便责成有关部门调查此事。这样,人们才知道,原来当年三菩萨壁画被运到了英国。但是,东西墙的壁画至今仍下落不明。

壁画卖了一万六千银元,存在行唐天祥铺,上碑张家依仗自己的势力,从中支走五千大洋,引起五个村的村民们极大不满,大家推举了村里的一些文化人,跟张家打起了官司。那个时候国内政局混乱,司法黑暗,官司打了五年,钱花了不少,也没有个结果。后来张家的一个开明人士叫张泽民的,出面调解,说拿这五千元盖一所小学,五个村子里的孩子免费上学读书,才算了结了此事。

剩下的一万一千元,除去打官司花掉的,还有不少。在如何分配的问题上五个村也闹起了意见。吴磁沟和董磁沟村大人多,要求按户分。刘磁沟、陈磁沟和南王庄村小人少,要求按村分。就这样,两个大村和三个小村之间,又打起了官司。洋人强行买走了我们的壁画,留下了一堆麻烦事。一直到了1937年“七七事变”后,各村成立了党组织,五个村的村干部研究商量后,决定把这笔钱用于抗日。经区领导同意后,买回九支大枪,二十支阙枪,根据人数的多少,分配给了村里的游击小队使用,这样才算解决了争端。可惜枪买回来没多久,区里要成立区小队,我们把枪又都上交了。

 

二、消失的清凉寺

当时的我少不经事,根本不知道壁画被卖对于清凉寺意味着什么,还是经常和小伙伴们到寺里玩耍,此时后殿的壁画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深的坑槽。

我八九岁的时候,爷爷给我和弟弟买回两个小竹篮,让我们到大寺旁边的地里去挖草喂猪。这时候我们经常看到有人——多为中年妇女和老太太——在后殿的平台上上供、烧香、烧纸、许愿。我和弟弟便偷偷的躲在后面看,等她们走了,我们就出来吃供品。有一次人家还没走远,我们就跑出来吃,被人发现,骂了我们几句,吓得我俩赶紧逃掉了。

民国初期有句口号,叫做“中华民国大改良,拆了寺庙建学堂”。待到清凉寺壁画被卖掉以后,这里就改成了一座小学,教员叫范如洲,西正村人。我十一岁那年,和弟弟到这里上学。那时候玩心大,也不好好学习,一放学就跑到寺大殿里玩耍,有时候为了等供吃而耽误上课,老师知道后严厉的批评了我们,之后才有所收敛。

有一天放学后,我和本村的刘小褥同学到寺里玩耍。刘小褥爬到了大佛爷的头顶上,突然蹬下来一块木板,这件事被老师知道后,狠狠的打了他一顿。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在大佛爷神像上爬了。

由于家里困难,我念了两年半书,就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了。辍学后就在家里帮忙干活。村里有位老中医,叫刘老福,他看我比较聪明,长大以后或许能有点出息,就让我跟他学医。家里人觉着学门手艺总比种地强,而且还不用交学费,就答应了。于是我就拜刘老福为师,跟他边学医边识字。刘老福不光懂医,还会说书,那时候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唱戏说书最吸引人了,大家便经常围了一圈听他说书。

我虽是学医,但毕竟长大了些,又是男孩子,所以家里、地里的许多活还得干。于是就上午和下午干活,中午和晚上学习。所谓学习,最初就是抄《本草纲目》和《痘疹心法》,这样还兼练字,一举两得。到现在我能识得几个字并能拿得起毛笔来,基本全是那时候跟刘老福学来的。

自从民国以后,时局一直混乱不定,寺里的和尚都上了五台山,种地的长工们也各自散去。于是这一百多亩土地的管理权就落到了五个村的领导者头上。到了每年的正月十六那天,五个村的头头们便来到寺里,敲响大钟,缺地少地的农户听到钟声,纷纷到寺里来承包土地。每年春天交租金,租种一年,年年如此。租地时公开公平竞争,当场叫价,谁出的租金高谁承包。比如有人说“我出三斗租一亩”,另一个人说“我出三斗半”,那么就由出三斗半的人承包。租金由五个村平分。

每年的农忙季节,地主富农家也到寺里来招短工。管家或主事的敲响大钟,附近村庄的壮劳力们便纷纷而来,就像现在的自由市场,需要几个人就由他们来挑选。当时因为家里很穷,虽然我才只有十四五岁,也经常跑过去充当被挑选的短工。如果被选中了,也是一件极幸运的事,可以有活干,有饭吃,最重要的是,还有钱挣。记得有一次山照村一户富农家招锄地的短工,当时招了二十多个,我有幸被选中了。由于年纪小,又刚刚学会锄地,不懂得其中的技巧,所以干的很慢。为了缓解疲劳,我边干活边给大家讲从刘老福那里听来的《五女隋唐传》,那个监工的听得入了迷,对我说:“小伙计,你别锄了,咱到井旁边去说吧。”我一听当然乐意,其他的短工也很高兴,虽然听不到我说书了,但是也没人监督他们了,他们可以偷工偷懒。相比于听书,他们更愿意偷会儿懒的。于是我就到井旁的树下给那个监工讲故事,免了劳作之苦。到了吃饭的时间自有人把饭送来,吃完饭接着说,一连两天均是如此,到最后工钱一文也没少拿。

赵增福在清凉寺遗址

上图:清凉寺遗址(行唐县文化体育局二〇〇九年八月立,图中老者为赵增福老人,后面的小庙是村民自发捐建而成)

1937年“七七事变”以后,各村秩序很乱,没有了管事的,有人便开始拆大寺,拉木头拉砖,并迅速形成一种风气。刚开始是天黑以后去拆,渐渐的人们胆子大起来,太阳还没落山就行动。人们把砖拉回去打猪圈砌墙,把木头拉回去做家具。仅南王庄王老满一人,在清凉寺拉的木头就做了七八口棺材和一个方桌。他还把寺里的那盘石碾拉到他家,现在还在他家院子底下埋着。

后殿的大梁据老人们讲是一棵粗大的荆木。相传当时大寺修建时,独缺这根大梁不能完工,寺里的和尚说非荆木不能用,于是便云游天下,遍访大山,数年后终于在一座深山里发现了这棵荆木,运回来正好做了清凉寺的后殿大梁。之前人们都不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因为荆木是灌木,不可能长得那样粗大,后来后殿被拆,陈磁沟村的陈老领把大梁拉回家解成了木板,人们才发现,原来大梁真是一棵荆木!

到了1940年左右,大寺就被拆的差不多了,仅剩了一堆废墟。期间为了抗日,上级要求把寺里的大钟砸碎做手榴弹。最初让我发动民兵去砸,我心里有所顾虑,心想这寺属于五个村共有,我砸了大钟会留下骂名,以后人们提起来,会说“赵增福把钟砸了”,我不愿意干,就对领导说让别人砸吧,领导也没有强求我,后来派东石庄、南石庄和北石庄的民兵们过来把钟砸了,大钟整整砸了三天才被砸烂!

清凉寺被拆的仅剩了几堆土堆之后,我村民兵又把土堆进行了整平,种上了荞麦,每年收入七八口袋,作为战粮用。到了1958年,村里将大寺的这13.7亩土地分给了我村一队,两三年时间,一队村民拉土积肥又垫坑,将土地挖深了五六尺。1978年包产到户后,几户人家为了盖房垫地基,又挖深四五尺,整个清凉寺的遗址变成了一个大坑。到现在,仅有一个坟头处在那里,作为这片土地曾经高度的见证了。 (本章部分内容参考陈连群所著《行唐名胜——清凉寺之说》一文,在此特表谢意!)

 

第二章

一、鬼子来了

1937年“七七事变”以后,日本鬼子就进了行唐,国民党政府官员望风而逃,全县处于无政府状态,各地的旧军阀、土匪强盗占山占村为王,各自招兵买马,拉起部队来,局面一片混乱。

当时行唐民间有“八大司令”之说。这“八大司令”分别是:夏维礼,他原是国民党的一个连长,鬼子进新乐县时,他带着部队从新乐长寿镇逃到行唐秦台村一带,手下有三个中队,赵队,队长赵二狗;刘队,队长刘×伍;范队,队长范文霞。他的队伍后来发展到两三千人,是“八大司令”中人数最多的,范文霞后来被我们秘密的发展成了党员。李树林,队伍发展到一千多人,驻扎在南城寨一带。刘英,队伍驻扎在上碑。崔二旦,队伍驻扎在疙瘩头。王柏章,队伍驻扎在河合。孙乃恒,队伍驻扎在南桥杨家庄,起名“天下第一军”。另外两个记不清了。

“八大司令”之间经常打打杀杀,再加上鬼子到村里捣乱,一些当地有势力的财主地主家也趁机干起绑票抢劫的勾当,他们三者之间也有矛盾冲突。总之是民不聊生,老百姓怨声载道。

由于局势不稳,有钱人家都雇有家奴,来保卫自己的财产。陈磁沟村一个财主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支轻机枪,用来看家护院。不想被“八大司令”中的一个司令知道了,派人来强行索要,财主当然不给,双方发生冲突,在村里斗了个昏天黑地。

日本鬼子第一次进我村是1937年农历九月初二。那天我和弟弟常福到村南地里割草喂牲口,远远地看见鬼子骑着高头大马进了我们村,吓得我和弟弟也顾不上割草了,赶紧绕到村东沟里,觉得村东不安全,又转到村西土岗那边,俩人趴在地里,望着村里的方向,只听得村内被鬼子搞得鬼哭狼嚎,鸡、狗、猪一齐叫唤。吓得我俩一句话也不敢说,动也不敢动,整整在村西地里呆了一夜,又冷又饿,也不敢回家。

 

二、上碑惨案

当时的行唐虽然派别林立,但不少还是有爱国心和抗日倾向的,李树林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他在我县党组织的派使下,于1938年农历正月十一日,率领部队夜摸行唐城,袭击鬼子。但是由于敌人的炮火太猛烈,突袭没有成功,部队撤回到了上碑。此事成为上碑惨案的导火索。

突袭事件发生后,鬼子便四处打探消息,伺机报复。当时的大特务董梅林(外号“老白羊”,于1945年冬在县城南市场被枪毙),化装成卖鸡的商贩,侦察到李树林部队的情况,当即向鬼子报了信。正月十四日的中午时分,我正和二叔在村北沟里拾柴,看见四五辆大汽车满载着鬼子,包围了上碑。下午两点钟左右,鬼子开始打炮,村南、村西、村北各打一炮,然后就冲到村里,大开杀戒。李树林的部队早已得信逃跑,老百姓当时幻想,打仗是部队军人之间的事,跟咱们无关,所以见部队跑他们并不跑,非但不跑,心里还不害怕。不料鬼子进村后找不到部队,就把屠刀挥向了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杀人放火,抢劫强奸,无恶不作。“上碑惨案”鬼子杀了五十多人,挂花的更多。我的两个姑姑都是上碑的婆家,奶奶担心自己的女儿出事,让我赶紧去看看。当天傍晚我就跑了去,看到街面上全是烧掉的房子,有的还冒着黑烟。有的人家墙头倒在街上,满大街都是石头瓦砾和土坯。我经过一家门口时,看到一个人屁股上被刺了两刀,躺在门洞里奄奄一息。高老秦从一间铺子里爬出来,浑身是血,肠子在外面露着,拖了一地,人们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回家去,不久就死掉了。我到了姑姑家,看到他们全家老小无事,才放下心来。他们告诉我鬼子来了之后,他们全家都躲到了地窖里,才幸免一难,但是房子却被烧毁了!

 

三、填表时,我恍惚认得那五个字——入党志愿书

在我的印象中,第一次对“共产党”这个新鲜的名词有简单的认识是在八岁那年。1930年农历四月十五日,家人带着我到南伏流村二表舅家走亲戚。那个时候,国民党政府的反共宣传铺天盖地,说共产党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二表舅叫李兰成,是伏流村地下党的交通员,我当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天真的问他说:“二舅,共产党员是什么样子的?真和他们说的一样吗?和老虎比起来怕不怕呢?他咬人吗?”二表舅一听,笑笑说:“共产党员是人,抢了地主富农的粮食分给穷人吃。”这便是我对“共产党员”这个名称最初的印象。

到了1937年冬天的时候,我党已经开始在村里发展党员,成立党组织。在我们村成立组织时,村里派我、刘德海、刘连虎成立“青救会”,刘连虎任主任。当时我们入“青救会”的时候,好多村民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认为枪打出头鸟,你们参加了共产党的组织,鬼子来了肯定先杀你们,他是有这么个歪心眼在里面的,所以人们不是很积极。“青救会”的主要任务是宣传共产党的政策,教人们唱抗日歌曲,组织群众跳秧歌舞。我现在还记得有一首抗日歌曲叫《搬石头》:石头大哎——嗨号,妇女们来帮忙啊——嗨号……

在“青救会”干的时间不长,1938年四月的一天,村里的党员刘老照来到我家,对我说:“兄弟,饭后到我那歇会儿吧。”当时我也没问他什么事,就说行啊,吃完饭就过去了。到了之后见有一个陌生人在他家,那人见了我就问:“共产党好不好啊?共产党怎么样啊?”我说:“共产党好啊,我听我二舅说共产党抢了地主富农的东西分给穷人,领导人们打鬼子,共产党当然好了!”那人听了我的回答说:“这样吧,等到四月十八那天让老照领你到东寺的一户人家去一趟。”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也没问。等到四月十八那天老照果真把我领到东寺村一家,到了屋里拿出一张表要我填写。我一看表头,恍惚认得“入党志愿书”五个字,就问老照:“老照哥,我这就算是共产党员了吗?”老照说:“是啊!那天在我家的那个人就是咱们区的区委书记刘春风同志,实际来考察你的,今天正式发展你为党员。”

那天我填了表,就回了家。十几天后,老照又带我到东寺村,宣布我为正式党员。当时心情也没什么激动的,只是觉得以后要更加努力的工作。我入党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家里人谁也没告诉,告诉的话家人肯定不让入。也不能告诉他们,怕以后自己出了事家人受到牵连。

1938年四月底,也就是我正式成为党员后不多几天,区治安员石同志(曲阳县人)来到村里,找到我说:“老赵,区里研究了一下,不让你在“青救会”干了,让你当村治安员。”我问他治安员是干嘛的?他说:“主要是了解村民动态,教育人们不要当汉奸,成立除奸组,坚决消灭铁杆汉奸,同时协助老照发展村里的党组织。”我说:“行,我听从区里的安排。”就这样我干起了治安员的工作。

到了1940年二月左右,老石同志又来对我传达上级命令,说区里任命我为六区治安协助员,分管六区的治安工作。六区一共有十几个村,这样我的任务一下子加大了许多。当时规定治安协助员为半脱产,结果我成了整脱产,天天忙的连家都顾不上回,更不要说干地里的活了。

那个时候所有的工作都是秘密的,白天不敢活动,到了晚上才出去干工作。我记得有一项工作是代表区里给前往解放区的同志发放通行证。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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