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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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二次重修河内至谅山公路铁路桥及路轨(二)

十二月廿六日早上起来就去找老铁匠,他同意了于是开始锯钢筋当滚柱,九点多那些轨道工到昨晚才整好,早上硬被我们请来了,先让他们休息吃饭,我们用一根钢梁把起重机固定在桥礅上两根钢绳绑在衍架上起重机顶钢梁,而钢梁则拉衍架不费力,就拉到位,可是左右偏了13公分,心满喜欢正拟按原定计划解开正面顶左右时轨道工来了,班长姓吴是越南人对我特别尊敬,他叫我们暂停。那北宁部队翻译也来了,他当我们的翻译其实我已学会不少的越语了,简单的可以讲几句,姓吴的说:“正面的交往不得,不然左右一顶中间又必然移位,只能是一点一点的动作好在桥短那两孔轨道中心不偏这交给我们俩三个小时就可完成。你们准备两边公路的木料,我们对好你们就动手,今天可以完工通车。”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就照办了,只留老铁匠帮他们。我们转入清理并检查全桥木料是否完好不腐的工作,把木工找来该换的换,该修的修,加固清理的木工回来说木料已经够了,钉子不够我就回分局设法弄钉子,不足的就设法买,中午我们正在吃饭,姓吴的笑哈哈的回来他说全部轨道安装好了当地的道班也参加了工作所以才有这样快,我让他们休息再吃点东西,我又到桥上看看。木工们正在铺梁钉板他们保证今天不到晚就可通车我估计差不多就交付给分局技术员。下午两点我们起身回去。轨道工大多是北宁人他们也要回家。五点回到北宁,老远就见到桥上冒烟,近了才知道是一个车头吊车还没有过桥我问司机早上就该开到北江为什么不开?他们说:“那位李工程师,没有来我们不敢开你们通知他了吗?昨晚就打了电话,今天催他,别人说他不在家这不车头从中午就等到现在。”我说我叫你们开行吗?空当然行,于是我上了车头。司机立即作了介绍火车驾驶员揍了些煤汽压够了慢慢的连材料车起重车拉过了桥。没有发生任何事。我又检查了一遍也正常。我坐火车要人开着小车从公路走天黑到了北江。李来了我说:“他们等你一天了你到那里去了。”他说到北丽站看铺轨,我问他井字礅台好没有他说等吊车来动手我真有点生气了,就说:“轨道车到了现铺也来得及桥才重要你怎么本末倒置呢?”他不言语了,我说只好叫车夫回去后天下午再来他留我吃饭我说汽车还在等我哩!说吧,告辞走了,回到北宁晚上八点才吃饭,李说全部清理好了我说那桥通车了我们的任务应该算完了,当晚打电话报捷,曾不在找警备部值班的说司令官出去了,我托他报告,我负责的公铁道桥两座已通车。

十二月廿七日早上就与曾处长通了话,报告他铁路组分给我的两座桥已修好,连日都未影响通车。我的任务完成是不是回来我说只差把起重机送还鸿基。曾说:“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通铁路,路不通影响我们整个计划。”我说:“我管的事太多了,那位何处长早已十分不满,这次我不想再管铁路的事了。”曾说:“要以大局为重,好几千吨物资要运回国,时间就是金钱,你们再辛苦几天,我知道赶工就得多花钱,准你们报销,还有困难随时报告,总部全力支持,我无法再推,只好答应,尽力争取年底通车,并要求通知何处长转告铁路组。”放下电话我叹了口气,李问我怎么了,我说总部不准,还要我们帮铁路干到通车为止,当即商量,以北宁谅山轨道工为核心负责不超过30公里的轨道,北丽还有一砼工字钢架桥实在不行,那座桥我们也代修了,还不知道炸坏到什么程度,先把照明及人工谈妥,我说你负责这里的事,我去谅山。今天休息,明天再干,我告诉保养好车子,上满油。明天再用,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下午一点,他们吃饭才叫醒。上桌一看知道是那个卫兵做的云南菜外加当地的“油炸榨片,我有精神了。”大吃一顿,吃饭向李告诉说,驻地伤员打来电话,说上次奖给我的3000元,今天送来了,问如何处理。我想了一会“请李转达给我留一千,李助理监督五百,士兵每人五十、班长一百,剩下的你们三一三十一分了,李说这是给你的,你留太少了。”我说:“没有大家我一个人啥事也办不成,就这样定了吧。”饭后,我们出去逛了逛,这里我来过多次,但街上还没有玩过,偶然走到医院,我想起那晚撞伤的妇女,就进去问问院长,说她已基本好了,三天前出院回家休养。我问是你把她们赶走的吗?他发誓绝对没有,不信你去问,我问:“她家住哪里?他不知道。这时来了个越南护士。”她说:“我知道,她家住××街××号沿这条街一直到北头转左弯便是。”出到街上,我想去看看,送点钱,了掉这术桩事。就请黎去买点礼品包好一百元。他陪我一找李回分局,他还有事黎路熟没有费事就找到了。我敲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我觉得面熟,但记不起来,可她马上就看出来了一面跑一面喊“翁乃派部中华来到了”意思是“爸爸中国官长来了”有个青年汉子出来了,一看认得昨天还在一起工作的吴班长。我问你怎么在这里?他一边行礼一边请我进去一边说:“这是寒舍。”我说找一位被我撞伤的妇女,他说:“那是我老婆。”我感到太巧了,天地虽大但又很小。堂屋里有位老者猜想一定是他的父亲,赶忙上前施礼,并说那晚不幸事件向他道歉,通过翻译才知道,他的父亲从广西到此打工,讨了越南女人就没有回去了。他还会点中国话,吴班长是他儿子开门的是他女儿。他还说:“本来是她儿媳犯了交通规则,不管完全应该的那知碰上了好心人,还应该谢谢我呢。”那么被撞伤的妇女,妹子和老婆子都出来了,因为我千恩万谢。我看看伤者只是小腿上石膏还没取掉,她使单拐就可以走动。我告诉他伤筋动骨要百日才会好妥。要他还是再耐心养几天并把礼品及钱交给她。起初她不要后来老头发话了,她才收下,老头说:“他法国日本人都见多了,从来没有见过向我这样当官的。”原来这些越南人都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军纪。我一天下水四次,苦干精神和部队纪律和法国日本人比较当然好的太多。他们根本没把越南人当人看,就是连前几天我们冒险闯鸿基的事也传开了。大家畅所欲言,纵情的谈了二小时才告辞。最后我告诉吴班长还要请他帮几天忙,他也高兴的答应了。全家送我出门,这才回驻地吃了一顿好饭,和李工程师联系上了,我把情况告诉他,只有四天限期,他能完成吗?他诉了一顿苦,并说何已通知他要我帮忙,我答应帮他整理轨道30公里。他无论如何要请我帮修复北丽的桥最后我答应明天查勘后再定。

十二月廿八日昨夜我和李商定他带人去查轨,我去看桥。他倒着回来还是回北宁住我也打听好知道从北江有便道通到北丽桥他带人走了我找黎不见九点他才回来只说吴班长告诉他请他到家里去一趟,我急忙告诉要他留在家准备北宁轨道工回来执行吃晚饭,我只带一人卫兵驾小车出发十点见到李在北江桥工地他正检查基底和架吊车等在桥头我问他情况他说后天可以吊装路基只有一处路轨尚未检查,北丽那桥无论如何要你帮修了,我说现在我就去看渡船过河那便道既窄又不平,夏天根本走不了,中午才到桥边原来那是砼礅台大工字钢梁桥炸弹正好落在第二个礅子边把礅子炸倒了,那是七月份水涨时钢梁无损,现在水不足20公分,深的在对岸也只有一米,仔细检查河底为石底埋的浅,所以炸弹在附近爆发只是把礅子速基底整个推倒了,上游礅表面有许多破片伤损,但并不重要,思考良久才决定利用原礅的方案一边顶一边吊先将桥礅复位,各方面支撑好再吊钢梁,这就可以在两天内完成不需要到处搞材料桥礅,只有四米左右高估计重量不越过36吨,决定了马上往回走到北江桥,见井字架才完成一半我建议打夜班他怕报不了我真生气了,我说北丽那个桥要吊车你按步就班的干你就不怕军法从事,我说打夜班的工资,我付明天晚上我就要用吊车否则那桥我就不管了,况且车头明早就来了他说照明还没有装呢,我说你这个人真无法电和器材是现成的照明点灯有一个钟头就办妥了,现在不过四点有什么不行,我把电工叫来告诉他从那里接线装几个灯地点我告诉他明早井字架完不成我立即撤走,说吧,开车就走到桥头把两个吊车司机请上车回去北宁吃饭,我答应送他们回来,回到北宁见车头已来到,我又去请了驾驶员,李也回来了,早上我已告诉黎,请北宁有关人士共四桌,席间说了些客套话,着重请他们帮帮忙,早日通车。尽欢而散,查路的已到谅山车站有两条轨道早就清理好了,我把原民工住的两节车厢连车头送回北江打电话给文林的分局北丽的车站站长明早派人到铁路桥,李告诉听说北丽以东路基本来就完好,明天晚上可以清理到桥边李说他听文林分局人说,有便道可以通到铁路桥边,我们商定明把轨道工接到谅山,请他们带饭到岔道口后,李沿便道到桥边谅山买好菜,黎准备好钱我们一早五点起床带上干粮就到北江,明晚就住在车上。

十二月廿九日是我们最紧张的一天,六点我们就赶到北江。出乎预料桥礅中字架已完成衍架吊好一孔正在接轨,我估计一下再有三四小时就可通车,问问司机说他们五点才干的,我没有耽阁就赶到北丽催赶紧派工,电话催文林北丽有两桥同跨一条 河,近的没有被炸,远(距市近三公里)的炸坏了,我们到桥边河水又落了几公分,工人来后就地挖沙泥做围堰礅子小范围内人工打水,并用石沙泥等填弹坑,九点半钟文林的石铁工也来到,他们是坐小卡车来的,我要石工先在石礅上坑铁工把车上带来四根工字小梁搬下来原来的基坑已被泥沙填满,人工挖泥打水太慢我十分着急快到中午远处看见烟子火车过来了倒推着一列吊车拉着两列客车一节货车到了桥边李黎都到了,我才松了一口气,心想充其量明天可以通车了,李帮我指挥技术,黎帮我张罗事务,我想上车休息,一上车才知道前一节是客,后一节是餐车,我还不知道菜饭基本已做好,我把司机和小车驾驶员请来边吃边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们,司机说桥吊起毫无问题,那礅子我也估计了大概还可以,我说我已算了不会超过36吨,他说只要在40吨以内都行,我又详细看了断口(基底)因为车一来就改用抽水机一会儿就抽干了,我和李研究决定用1:2水泥浆垫平作粘接剂,饭说汽烧足开始吊礅子,可是又出乎预料,我估算多了,仪表显示才29吨毫无问题的吊起用水平仪检查低了3公分,我们又在水泥浆里掺加粗沙,再次吊装高了1公分,干了会缩,重压也会缩,就算了立即开始四面支撑又量了两端距离经仪看中线都妥了。下午三点开始吊装工字钢梁,黄昏时全部吊装完毕,技工们都请来吃饭,民工发放工资,这时轨道工也到了,他们说一切顺利,今天干了廿多公里,走累了。我用美国烟招待和大家道了辛苦招待用餐并请他们到客车早点休息,人多餐车也睡满了,我们已到货车上,黎已准备了些干草,我们用棚布盖顶和衣而卧,心里轻松又疲倦,一会儿大家都睡着了。

十二月卅日是个喜庆日子,我刚醒来,天已大亮,匆匆到河边洗脸就看见桥上有人工作,上桥去看。原来是吴班长带着全体轨道工正在接轨。我没有惊动他们到了八点才派人去请他们来吃早点,吴说基本完了,火车上的工作人员已吃完了,他们到桥上各方检查,起初他们担心桥礅会变形,经过检查,我们是上下游特别支撑稳当,沿桥方面可稍次一些,因为上面有钢梁支承,九点半我和驾驶员开车慢慢的过桥,无问题,又倒回来也无问题,最后才挂上列车通过用仪器检查,倭的5毫米十点开行十二点到镇南关老百姓知道消息都来祝贺,我请当地驻军发电报给云南军总部。然后往回走到谅山买了些菜肉等,一路上留览风景,餐车吃饭喝酒好不写意,到文林下去一部份,各站都有下的,到北宁不走了。晚上与曾处长通话报告情况,我们总算是提前一天通了车,他说明天组织人到车站欢迎你们,应该嘉奖。晚上黎找我单独谈话,我摸头不着脑心想且听了再说,原来前天早上吴班长找他去家里是他父亲问我私人的情况。经他姑娘要求要嫁给我。我说你没有说我已有老婆孩子吗?他说我怎么不说。但女方情愿做小老婆都行,只要我答应。黎说:“这两天我看你在忙事又多怕分了你的心没有敢说,现在已大功告成,所以才告诉你,我看那个姑娘顶好,这里一个男人有两房是常事,勿足为怪,我看你就答应了吧!”我说等我考虑一下再说,他说人家还等我回话呢。当夜很久没有睡着,实在难于决定,虽然我也有些动心,但各方面同事不可能向这样办,第二早上见面,我只好说我老婆脾气不好,怕她受不一,你去告诉他谢谢他的美意,以后再说。

十二月卅一日他要走时我要他算清帐目乘汽车到车站接我,火车还在等我呢,说完我就走了。到车上见李工程师也来了,河内车站有关人士都来欢迎列车在军乐声中进站,曾处长也来了,他向我们道贺,并请晚上吃西菜。回到驻地没精打彩。李看出来了,说多么困难的事也没有看见你这样。丢开些以后再说,于是我又告诉黎结帐好报销,要把为铁路花的钱另作一份检查看看,还有多少汽油及其他应用器材昨天已把起重机用火车拉回来了乘今天有空叫黎喊卫兵买些菜(鸿基缺菜)驾驶员开着小卡车送一趟,他们十一时出发了。临走前我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若缺炸药可以卖我们,那天发现的地方去取告诉伤员也基本好了。我知道曾处长忙,两点钟就一个人去总督府后面公园打网球,我要找的那个人正陪别人打别的,差距大,没有兴趣就随便在公园里到处游玩。这才注意到大门口的一个纪念碑上面有一组铜像,下面座子上记得有法文(详另文)过一阵那客人不打了,我又让那个陪打的人休息一阵子才和他打了三局。晚上参加总部的宴会,何李都在何落得于说几句奉承话我只好敷衍一阵,席间曾发表讲话,明是表扬何领导有方,李苦干有功,实则讥笑他们无能却很少提到我,回驻地已近十点钟,刚躺下卡车回来了,驾驶员是河内人要赶回过新年,顺带回宋的一封信,大意说我送给经理的菜及果品味他立即转达他有一信,令我在信里带来拆开看是用英语写的说:“谢谢给他的菜淆,他们几天没有吃到小菜了,还提到我们在不长了,据他表哥来信说他们不久就要到越南来接收。中方军队移交后回国等话,我看后就把它烧了。”

一九四六年元旦九点到总部团拜见到威灵顿,他说过几天他还要到顺化去一次,约我也去。我等散场后单独见曾问他为什么要抢运物资。他说“那是军事秘密”我只说了“怕法国人拿走”他大惊失色追问道:“谁告诉你的?我只说法国人”。接着说明了“我昨夜才知道我不会泄密,影响太大”他点点头说“千叮万嘱不可”我说:“你放心,我知道”,他还告诉多放你们几天假到处走走,玩玩,我说有事打电话就告辞了。当天下午风和日丽,我们泛舟西湖上远山近林碧水蓝天,景色极佳,夕阳山外山,近黄昏才离去,回家本想游水的,但觉得天虽好水却凉算了吧!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姑娘,匀称的身材,秀丽的面孔,尤其是勾人的微笑。忽然向想起十天前在匪窝仓库草铺边上发现的表和信我当时装进 衣服口袋内始终没机会拿出来看看。于是去找那天穿的衣服好在没有人动过。原来是一个日本军上士写给她妻子的绝命书,我不全懂他说:“今生,相聚无望了现在被支那人重重包围等着我的只有战死他乡,请原谅不是我不遵天皇的命令屈服于病夫支那狗实在有损我国威与大和说背道而驰是皇军的耻辱,本来还可以和其他战友和力抵抗,但我们驻扎东方他们在西方电台也始终不上,现在已处于绝境,只有决一死战,芳子你应该为我感到自豪和光荣。切莫悲伤永别了,亲爱的芳子,你应该选择一个比我更能体贴你的人,留下一个越帮给你籍表欲断的寸心。永别了芳子,要相逢只有在你的梦中……”另外附上一条纸写道,但愿碰见一位好心人能帮我这个忙,另有三百元和一只麦作为酬谢。我看了心里既同情又钦佩这位军国主义者,信封上虽然有住址姓名但我不愿公开,于是想到了下村里正,我开小车到下村洋行找到了他们二老,把情况说了,请他们设法寄出并告诉我只留表作为纪念,三百元也寄给岩平的妻子二老看着信老泪纵横。我耐不住了,只好赶快离开这个环境,回到驻地,虽然心里还是两件事丢不掉:一是那个“姑竹”(越南青年妇女都称姑即姑娘之意,竹则是名字中取一个字她叫吴竹美取竹字)。另一桩则 是交法国人什么后果,军队回国会干什么都得不出答案,干脆不想,大家玩扑克牌消磨时光,直到深夜。

(注)以后没有每天记日子了,懒心无常,另外写了几段日记就到此而止了。

一九七三年重读

一九九六年补记

黄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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