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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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经历时间自一九四五年九月十一日至一九四六年三月六日
再次阅读一九九三年七至八月
因原稿损坏第二次补写
一九九六年九至十一月
序言
自一九四五年十一至一九四六年三月六日共计178天由于父亲在军界声誉,我对滇军中上层人员熟识。本人好运动,故各方面较融洽。自己也表现吃苦耐劳的精神,故很多不关车身的任务也纷至踏来。幸而都完成得很好,因而也得罪了交通何处长。以致滇军走后无端陷害措词严厉。若不因事实俱在。大叔又回滇任秘书长,则可能遭不白之冤。而实际上半年内东奔西跑,马不停蹄,修桥铺路,包括铁路、工矿、亲自指挥参与。日日突击作战。三次均获全胜。所有负责工程及杂项无不提前完成。受第一方面军嘉奖三次,缴获汽车军必具皆归公。最后回家只落得一箱衣服,两袖清风。父亲临行所交代“财气”二字均已做到。盖气者,在特种情况下可能解释为“骄傲”之气。也就是盛气凌人,我自离昆之日,即已决心慎为谨慎。但有时也不得不以势压人,如违者以军法从事“抓来关起”等等,对于某些当二度奴才之人好说是无效。自认可以称为权宜之计。半年之经历,可以下面四句诗的概括之。
志坚艺高切戒骄,
驰聘南国独占熬,
饱经艰难苦自我,
两袖清风报天朝。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十七日
黄湛 志
(一)我怎么会去越南和踏上越南的第一天
一九四五年九月廿一日,我们终于登上了美军C-46型运输机,上午九时半起飞了。跑道是向西的起飞后调转头向南而去,路过抚仙湖上空,经弥勒、麻栗坡出境,最初是山岭高大重叠,逐渐变得矮小,最后变为丘陵。此时已看见铁路左下方一个较大的车站,这条路我已跑过多次,那就是安距嘉林只100公里了。20分钟后我们终于安全着陆,停在嘉林机场了。
我于一九四四年七月十五日,离开了路局到昆明自来水厂担任厂长。因为路局有许多重要工程是由我经手,还有咨询的需要。二则陇局长对我颇有好感,因而保留了“技正”名称。职务为工程专员,与同室办公,时何不定有事,电话相召。因此我还是公路局的高级技术人员。越南当时是自北纬16起为中国接收,原定成立军政府需要的人员较多,大家一听去当接收大员都觉颇有油水想去捞一把。赞赏的人很多,但多是路局现职重要人员。一时走不开,后来不成立政府了,只是以第一方面军总司令卢汉率滇军两个军入越。以监督越南办理受降保证治安交通为主。要的人就少了,只监督一人、高级技术员一人、翻译官二人、技术人员一人。共计五人组成,归第一方面军指挥。陇局长知道我能独立工作,会讲广东话,少量越南话又与美军805(后勤总部)比较熟识,而且很重要一点他知道我和滇军中的干部很熟,好朋友多,我认识卢汉和他的儿子是多年的朋友,也知道我舅父与卢汉的关系。因此选中了我。
九月十三日,忽然接到陇局长的电话,要我到局去一趟,见面后第一句话问:“你那里能不能丢开一段时间?”我接水厂时是个濒于倒闭的破烂滩子。由于父亲的鼓励和支持才勉强承担下来。调整了人事,加强了机械、电气设备、改变了管理方式。增加了消毒设备,经过14个月的努力已经走上了轨道。丢一段时期是可以的。经过一番考虑,我回答如果时间不太长,我想是可以的。陇局长才把他的想法和前后经过告诉我。希望能够和他同去。我答应他明早告诉他,随即回家与父亲商量,他稍加思索就同意了。只是告戒我在“财气”二字上多下功夫。并告知“下村”很讲义气此次你去滇军中多是熟人,若有需要和日军联系之事,可找“下村里正”帮忙。他有事尽力协助,应以晚辈之礼自居,不可盛气凌人。我深知他为何不提“酒色”二字,可见“知子莫如父”。他深知我不贪杯,又知我婚后月余,同床异梦之事,故不提前二字。并告诉我水厂如有紧急情况,他可以出面处理。下午进厂即召开临时厂务会议,宣布我有越南之行。并规定各部门,不得擅离职守,每月召开厂务会议两次。由黄、朱秘书主持。不能决的事可电报通知我。紧急情况我即飞回处理,安排妥当后又向市长做了汇报,经许可后,次早赶到路局,将安排及报情况告知,决定和他同去。以后几日忙于接洽飞机,和与交通部派来大员何某联系,诸事已毕遂定期起程。此时方知卢汉、陇体要等卅余人,十九日即先行飞抵河内。司令部设于原总督府。
下机后,日军连队长来报告,已派人电话报告请稍候会派车来接。乘空在机场各处参观。但见乱草荒野只有三架不能飞的NEW Ztoo战斗机。停置场边,机国机库里空的,跑道上已长出野草一片,荒凉景象。细查该三架零式战斗机,原来机翼机身是竹子为骨架。上面蒙上三层料刷上,不透水的油漆,机上零件有许多是竹子做的,发动机马力大,八挺机枪加机关炮两挺。均系单座战斗机,难怪美军驾驶员说:“我们打不过,唯一办法是俯总目逃命”而他们的指挥官与我相反是上升逃命,因为O式机轻而力大,上升快,只40机重与力虽大,但因过重无法追上O式机而40或8当力虽大但太重俯速度,日军无法追上故也。看吧多时,表上时针已是下午一点。去找我们头领交通部何某,据说,电话不通,汽车虽有,但汽车班的士兵不愿投降。前两天把全部汽车弄坏潜逃进山打游击。他们也无法。我想不去找我法修理,那能行?于是叫上翻译官找到连队。同时我自己去查看汽车破坏情况:原来潜逃怕弄出声响,只把车子的点火系统的分电盘破坏。就逃之妖妖了。一共六部车四部用斧头砍坏了分电盘,已不能用。但有部破坏较轻,还有一部只把分电盘中打火头拿走。其他完好。又在严重砍坏的四部车详查。发现有一部车分电盘已砍得七零八落,但打火头掉在车下。并未损伤。直是喜出望外,立刻把它装妥。把四部车的油吸来加满立即发动。派人告诉领队,有进城的跟我走,并告知我到总司令部报告这里的情况。于是我驾车出发。有几位广东人愿跟我走,也都上了车。何某也来了,大家都埋怨他无能。他很不客气的说:“小伙子算你走运,告诉司令部我们已等了三个钟头都没有人管。一出事谁负责?”我稍微点点头急驶而去,路经嘉庆车站。我看很完好只是窗上没有玻璃。心想,为什么不来这里搭火车去,忽见墙上有个缺口。上去一看才知道里面炸得一塌糊涂,一个月也修不好。可红河42孔大桥却纹丝未动。进市区看日本岗哨就问总督府,下午三点多居然找到了。大门口我们部队警卫森严看见日本军车,立刻挡住我跳下车,用云南话说明来意,真比通行证还灵。班长立刻带我去找副官长,曾想见面第一句:“哦是您?陇体要已和我们一起来了,交通部房子已安排好就等你们来”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我说明原由他说肚子饿了吧?吃点东西再说,我说“那些人还在等着呢。”他说:“吃点东西再说,管他等不等的”不一会勤务兵端一碗鸡丝汤面。我真饿极就大吃起来,他笑着说:“这里没有面,这是从昆明带来的,买来的面包实际上是米包”他派人领我去看分配的住所,又派了一张车随我到机场时已五点多钟了。来到住所(又是办公室)一看有一班日军担任警戒,高人一等附着愿投降呢?心里很不是滋味。
(二)提心吊胆住花园
发生日期
一九四五年九至十一月
回忆日期
一九九六年七月二日
到后不久陇局长来了,才知道他已有住处,交通部门一共分为公路、铁路、航运、邮电四个组分住两处,公路、铁路住在一处,当即由副官长指派一名日军的联络官陪同送到住所。原来是一个花园。有四栋同样的小洋楼。我们住东边我和两个翻译官一个事务员一共4人车到。后日军的四班共14人早已列队。在进门的大道上列队欢迎,首先介绍我然后一一介绍要士兵们记住我们各人特征。我多少会几句日本话正想和班长握握手表示好感,哪知,他并未伸手向前走了一步,立正行个军礼,然后行了一个90度的鞠躬礼。向后转回归原处我问翻译官是不是他不愿和我握手答曰:“日军向无握手礼,刚才那班长的动作是道地的下属见首长的最敬礼。”进屋一看还不错,布置井然有序,很干净,楼上为三间卧室,楼下一间客房,两间办公室全部设施家俱齐全,光线也好,我们两处共九人出去吃饭,主要吃的是海味,九人中云南人只有四个,我们并不感我大兴趣。可是其他五人,有一个广东人,四个江浙人,他们多年没有吃海鲜了,肚子又饿,如狼似虎的大吃起来,非常快乐。乐极生悲铁路组的一个浙江人吃鱼过猛,一根粗大的“刺”卡进咽喉痛得直叫拿不出来,咽不下去,满口鲜血只好询问店家把他送进医院动手术取出来。为防止伤口发炎,留住医院,大家败兴而归。已夜晚十时多,刚睡下床忽听口令之声大作只见副班长带着两名士兵走着正步来到正对大门的道路尽头的一张铺着白桌布的桌前,向端坐在桌后的班长报告。报告什么,不知道,只看见班长起身带着两名士兵正步走到大门,门外站立两个士兵彼此敬礼,然后交枪给新来的,又互相敬军礼。班长喊口令,两个交了枪的士兵立即向右转随班长正步走至桌前。此时副班长已端坐在椅上,又是敬礼报告后班长带着两兵士兵离去!半夜我从梦中被口令声惊醒,灯光下看他们还是一丝不苟的做着同样的动作。我心想这些家伙装模作样给我们看,真讨厌。早上六点又作了重复动作,睡不着干脆起来吧!洗的冷水脸七点多昨晚翻译官去附近饭馆预定的早点送来了是面包牛奶果酱很不习惯吃面包,八点两个士兵来到室内,扫地、拖地、探求,随后又上楼来翻译告诉我,他们是来服勤务的。中午上街到御料理去吃(希取呀里)牛锅,小风炉,上有小锅,醮着酱油,每人一小盘牛肉一个鸡蛋。还有生白菜、生葱、有饭、类似我们的火锅除了酱油好之外其余一般。下午交通部何某召集会议,陇体要也去了,他宣布陇为公路监督官,我为助理监督,定明日各组到各组主管部门去报到。我原系铁道部的工程司说起来都是旧同事和铁路组的人特别亲近。陇告诉我卢汉找他有事不能去,要我代表他去越北公路局走马上任。九时半方面军派车送我们去那局长称病未到,副局长来门外接,已经备下了一间办公室,陪坐一会我告知今日下午召集全体职员会议。随即离去并要路局各专车供我使用。
那知第三天,就发生了惨剧。方面军官商业的三人被日军警卫所杀,行凶后潜逃。临行在死者肚子上用刀插入上有硬纸一块写道“支那狗、贼病夫、不配管我们”于是人心惶惶,不安都怕恶运轮到我们这些“支那狗”头上来!那天晚上好些人都睡不着,真是一夕数惊,第二天我见到那些日本兵觉得戴着尖尖帽,留着小胡子,像些恶棍强盗。来到我房间值勤的是个年青人,但我总觉得目光凶狠,他事做完了问我还要干什么后我看到桌子(大理石镶面的古式圆桌)有些灰尘在桌缝里,就告诉他探求洗干净。正好铁路组有事找我,隔了一个半钟头回到屋子一看,那人还在仔细打磨,已是十分干净发光。我问他早就干净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他说:“我绝对服从天皇的你,没有叫我停止我应该继续工作!”我心里想,看样子他说的是老实话:“言外之意,是天皇叫他们无条件投降”。隔了一两天,无意中车过下村洋行,门关着,想起十年前我在他家住过一回。老头子顶仁义,尤其是老太婆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要去我坐一下才对,况且父亲也曾说过,于是叫停车,敲门好一会,老太婆出来开门,见是中国人很害怕。翻译官上前去说明来意,她很为难。但又不敢不去,转身过去关上门,这时我才和翻译讲了我们的关系。不一会老俩口出门就90度鞠躬恭敬的站立一旁。我走上去一躬到地说明十年前我在他家住过,今日又到此处,特来道谢。他们擦了擦老眼,仔细的看了一会,忽然大笑,哦原来是“斐章将军的公子”赶快请进,老太婆装烟奉茶,他们真老了。谈起往事,大家都感慨。话语谈到我们部队还未到警卫由日军代替。又说到几天前发生的案件。下村说:“不要怕我认识他们的联队长,很熟,他和我一齐去看望山本联队长,见面他着重说明了我的父亲是皇军中尉,天皇曾亲赐战刀,请特别保护随即从”传达联队长的命令,之后我请他到我处作客。他说这里他来过,原是他侄子的朋友海军大佐的住所。他又向班长嘱咐一番,我用车送他回去。从此那些日军对我们似乎好了一些,保卫也更负责,但我们仍然是提心吊胆的住在花园里,十年前我到过日本长琦,那位父亲的同事板着面孔说:“虽我们交情不同一般,但一旦两国发生战事,我照样要把你当做俘掳抓起来。”他们自称是铁面无私的,依我看都是些毫无人性的狂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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